第四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孔雀东南飞

“新到西域上等精美好货，凤鸟纹金胡瓶、金锡瓶、粟特锦、兽鸭纹金盘、波斯锦、玛瑙碗、玛瑙项链、琥珀珠玑。。。色彩斑斓”“香药、骆驼皮、斑布、乳香、没药、安息香、沉香、檀香。。应有尽有”。李氏铺子店家伙计垂手侍立店外吆喝，笑容可掬。客未进店，从铺外往内不打紧一瞥，只见玉雕之屏风、镶珠之隔扇、色彩艳丽、华丽首饰等琳琅满目，陈列摆设整洁、雅致、端庄，真谓惊鸿一瞥，为珠光宝气之震撼，令人神往。

东京汴梁两大闹市区，一是州桥南的南御街，另一个是土市子。南御街的纱行、东华门、晨晖门、宝篆官，直至枣门，紧挨皇城，店铺林立，繁华热闹，三更方停业，五更又开。皇宫货物购置多于此，金玉珍宝、异域服饰、食案书桌，古玩乐器、珍禽异兽，无一不是天下之珍奇。

另一街为潘楼街，商铺多为珍珠、丝帛、香料、药材肆。潘楼街往南有一条界身巷，乃东京最有名金银、丝帛之瓦市，楼宇气魄宏伟，店面富丽堂皇，市额动辄上千万，骇人听闻。

张氏珍宝铺子王氏金玉肆，不下二百家。门外吆喝之李氏铺子仅为通常其一。裹巾着皂衫角带掌柜，身略发富，低头拨弄算盘子儿，珠响铿锵，“予携三四伙计至潘楼街铺间，顺叫些脚夫至东头仓廪府库接货。”李氏铺子于汴梁开了三家，兼放债盘利，忙忙碌碌，掌柜的顾不上用膳，招呼下人及帮工，匆匆而去。管家换班理账，婆子做清洁，李掌柜夫人负责店铺货物清理，捧着新货玛瑙项链，端详仔细在手，不禁抚之，赏之赞之，爱不释手，“好玉遇良人，有缘人何在？”

“何玉顾影自怜？”一公子笑嘻嘻从轿里走出，径直走进店铺，对掌柜夫人撒娇嬉之“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婀娜多姿，秀发轻挽，淡雅多姿，与店铺珠宝相配，另成气质锦上添花也！”

“昨夜里与你叔畅谈可好？”李氏夫人关切问道，起身帮公子整整冠，无不慈爱。小叔，宋忠义，年方二十三，未婚娶，父母故后跟哥嫂过生活，打小开始跟随商队丝路跑贸易生理，他干事朴实，半年一载回一次。哥、嫂也未知他是否有相好，推脱不肯婚娶，一心扑在谋生计上。叔侄二人甚相爱重，彻夜促膝，无不畅快。“自是当然！”公子摆弄叔父所赠玉带给李夫人看，不亦乐乎。

公子，名李尚庭，年芳十六，容貌皎洁，温存性儿，仪表堂堂仪态闲雅，着蓝色丝绸袍，绣着雅致兰花图样，系龙纹玉带，身样儿机巧灵活，他抢过母亲手里的玛瑙珠子欣赏一番，“巧夺天工，我知有缘人在何处，母亲大人赏与我。”公子想起一个人。

“定是相送舞姬或相好！”隔扇后帮忙的伙计起哄，开起玩笑。

公子婚配年纪，却心思纯良，令尊、母为其许婚配，其子无婚配之意，每每拒之。“非也，非也！”李尚庭抓起珠子，含羞带笑飞似风般逃跑出门呼轿夫，“朱雀门御路去”。夫人、伙计等下人知往翰林学士林大人之府奔骊琼而去。每有新奇物儿到，公子第一时间挑选最满意之珍品，分享给至友林骊琼。

李尚庭相识骊琼之事，得三年前说起。宋大人两大闹市区开设店铺六七家，经营丝绸、茶叶与往来西域商贩，常有携夫人、其儿宋泓烁至店铺。一日，李尚庭店铺遇贼，尚庭略习武，追赶之，不料贼子好生狡猾，京城繁华锦绣，大街到小巷，人稠物攘，鳞次栉比，青楼画阁，绣户珠帘，贼子一下无影儿。急得李尚庭直冒汗，突见一少年公子翩翩飞跃而起，飞檐走壁，于茫茫人海中挟截贼子，归还珍玉。自此，俩人成好友。骊琼随林大人搬至京都，与陆泓烁来往密切，相互引荐互为挚友。

李尚庭既兴奋亦些许焦灼，心随之怦怦之跳。兴奋源觅得时机相见心上人，焦灼源于骊琼尚且未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窃究淑女，君子好逑。未知尚庭倾慕已久，仅当知已好友。回想初见骊琼，玉童仙女下凡，美不可方物，李尚庭痴立良久，呆若木鸡，张口结舌。京城大，美人多，此美非凡尘之美，独其一人则耳。骊琼天资聪颖，博学多才，文武双全、满腹经纶、兼通古今，如璀璨明星，婉约之姿怎叫不动人心，李尚庭见多识广也不免相形见绌。一日相见，一见倾心，再见痴心，匿之于心。欲得芳心，煞费苦心……

李尚庭知陆泓烁钟情骊琼，骊琼亦有意。无奈心不由己，朝朝暮暮，为伊消得人憔悴。骊琼爱西域风土、新人故事，爱听尚庭讲店铺奇闻，每每向往之。张骞之丝绸路，种种周知，叹女儿身，不能亲目历。李尚庭且带些异域玩物或配饰，讲者滔滔不绝，听者津津有味，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与君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表述。

李尚庭自幼从先人游南北，四岁到京，父母止生一子，勤俭持家，数年所累，家有金银满椟，米谷成仓，是个儿富贵人家。尚庭靠龙虎风云之地，虽日夜穿梭商间杂铺，性随和，疏财仗义，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虽未读五车书，尚亦有许学说，所交之友兼为君子之交，人人爱之。

自遇骊琼，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