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玉山雾(四)
寒冷黏腻的触感,令我脊背发凉。
产妇危在旦夕,我顾不得礼节与忌讳,猛地掀开褥子。
可下一刻眼见的那幕,已然成为我毕生噩梦。
赵氏,竟诞下了一堆蛇卵!
此事实在超乎常人所思,当场吓死了一名丫鬟。
后来,刺史夫人赶来,命人将丫鬟尸体抬走,又命关押昏迷不醒的赵氏。
我原以为我定难逃此劫,只是不知死还是囚。
但刺史夫人却只打发予我许多银两,再三告诫我不可将此事宣扬,便将我放回了家中。
我遵守诺言,并未声张,但却还留在临安,偷摸着关注刺史府的动静。
一切风平浪静,除了我。
虽然此事与我不再有关,尽管再生恐惧,我更是心中难安。
我时常在想,若是那日我不要怕得大叫,或许那丫鬟便不会入门察看,不会因此惊吓而亡。
我爱着我这双接过无数生机临世的手,我亦恨着我那张不受控制的嘴。
在这万般怨恨之中,我终于在前日探得了刺史府的动向。
听茶楼客谈,刺史府来了一名道人,不知是祈福还是化灾,行为古怪得紧。
我尚未听完,便连忙赶到刺史府附近,藏身于马厩之间。
方待片刻,果不其然见到了刺史夫人携一道人走出后门。
那道人相貌平平,衣衫朴素,与寻常道人并无二致。
刺史夫人却似对他格外敬重,甚至还对其下跪行礼。
他们二人在后门处停留了很久,直到一丫鬟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赶来。
刺史夫人接过包袱,再亲手递给了那道人。
在他们传递的举动间,包袱布料微开。
露出十几个黄白色的软物。
是蛇卵,是赵氏那夜诞下的蛇卵!
我吓得眼前发黑,只能掐着自己,强忍住不出声。
看着那道人接过后出了门,往西南方向去了,刺史夫人才与丫鬟离开。
我从马厩中出,欲跟上那道人的步伐,却不想方行一条街,那道人便凭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寻不到,也不知道寻上之后能做些什么。
只得放弃。
失落归家之际,赵氏的死讯也穿遍了临安城内。
我经常会想起那道人与刺史夫人交谈时的古怪模样,想起赵氏与那丫鬟。
心再难安,亦无能为力。
我劝诫自己再也不要插手。
否则刺史夫人断不会轻易放过我。
看到这里,君否是与我一样?
惊愕交错,后怕不已。
人世茫茫,红尘处处,念青云寡,唯凡者众。
若真有能力,荔可为此赴汤蹈火,定不会做出这般窝囊之举。
还请君原谅我的懦弱,寥寥书信将此托予。
…
“南齐三年,三月初三,姜荔。”
浮玉山腰间的妙手回春大医馆,身着素色长袍的美艳女子稳坐于门口那张老旧藤椅上,与周围简陋环境格格不入。
又是临安。
萧禾看着泛黄信封上的娟秀小楷,眸光流转不定。
一旁的覃大夫接道:“我记得那年是润二月,立夏时节冷得很,信差不愿意多劳,这信寄来的时候比这个日期晚了十几天吧。”
萧禾点点头,轻声接道:“南齐三年,鼠年,山贼横行,干旱多灾。”
覃大夫站在竹梯上,一边收着挂在屋檐下的药材,一边时不时回头应她的话,“国师大人,我与您相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知道您是哪年生辰?”
萧禾头也没抬,依旧翻看着其余信件,回道:“越纪二十七年。”
完整来说,是北越国纪第二十七年。
她话音落至许久,都未有回应,于是便抬眸看向那呆立在梯子上的老人,平静问道:“怎么了?”
覃大夫从愣神中回来,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年号了,一时恍惚一时恍惚!”
在天齐大一统的年代,能面不改色说出北越年号的人,大概只有萧禾了。
“这么说来,国师大人竟不是齐人?”
覃大夫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机密,一脸震惊地问着萧禾。
像是明白面前的老大夫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又更像是对一切都无所畏惧,萧禾并未有丝毫不悦之色,甚至还耐心解释道:“我出身北越与南齐的边界,城镇更靠近北越,所以那里都用的是越纪这个年号。”
覃大夫恍然大悟,一连点了好几下头,“原来如此。”
说着,他又道:“那国师大人现在不是正值桃李年华?”
“年轻有为!”
萧禾没有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