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
宁已经听出这面具下的人是个老婆婆。
“都给我?那你呢,去偷,去抢?”黄玉秀眯了眯眼,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你家大人在哪里?做啥子的?可晓得?”
听着这有几分关心的问话,温千宁依旧不敢轻易放下心,而且这两个问题她确实不清楚……
温千宁只得摇摇头:“我不知道,阿娘去得早,爹爹一直在打仗……”
看着那双可可怜怜的眼睛,和那张灰不溜秋的小脸,黄玉秀心头一软。
“那楼子真是,黑心得很呐!”
黄玉秀想了想,继续道:
“娃娃,要不你跟我走。我一个老婆子,家里也没别的人,添个你就多双筷的事,你我也算做个伴。我把跳大神这活儿也教给你,你要是愿意,就先出门去在门口等我,要是不愿,我也不要你银子,你自己快些走吧,我看你也在这里躲了快一个时辰了。”
正好她缺个帮手,这女娃好不容易跑出来,她捡回去,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但是娃娃,你机灵,老婆子我提醒你两句。你这要是一个人走了,又找不到亲人,要么被卖去做奴,要么被捆进别的楼子,这可不是个办法。”
……
站在门外旁边,温千宁心中复杂。
这门开在与春红苑相背的地方,倒不会很危险,但她还是努力缩在墙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方才还在揣测那个老婆婆,可对方完全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还真真切切地为她考虑,且愿意收留她……
秋月的死告诉了她世上有如崔老鸨般毒恶的人、有春红苑这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便觉得外头到处都是春红苑那样,可现在刚逃出来,就让她遇到了老婆婆这样好的人……
难怪秋月姐姐一直让她逃。
两个脚步声传来,温千宁瞬间警惕地站起身,又听是院中往门口这边来的,便安心下来。
秦五:“黄大娘,这是主家付的七十文,我的那二十文我就自取了,往后有活可得多找我!”
黄玉秀接过剩下的五十文,笑道:“那也得你赶巧不是。”
那原本扮演大神的人已经脱下服饰,是个还算俊秀的小伙子,他朝温千宁这边瞥了一眼。
秦五:“大娘今天捡了个孙女,以后也有人给你养老,还真是喜事一件啊!”
黄玉秀面上笑容不改,又取了十几文塞在小伙的手中:“谁说不是呢,我刚才问了这娃娃两句,竟然是我远房表亲的女儿。只是可怜这娃娃娘去得早,爹又上了战场,无依无靠的,只好来投奔我这个老婆子。”
收了钱,秦五便也顺着瞎话装瞎:“原来是远亲,怪不得我觉得她与大娘有几分像。说来大娘还真是心善啊!”
温千宁算是长见识了,心里又默默给说话的作用添了一项。她看向黄玉秀,老婆婆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十分干练精瘦,那双眼也十足有神,只是衰老的皱纹掩不住年龄。
出门见到温千宁时,黄玉秀就知道这小女娃的选择了,她背着装有跳大神衣物的包袱,牵起温千宁。
温千宁手心被黄玉秀的粗茧刮过,又暖又痒。
走出巷子,与秦五分道扬镳后,黄玉秀开口:
“刚才没时间问你,娃娃你叫啥呢?”
“奶奶,我叫温千宁。”
“好好好……宁宁,饿着没?”黄玉秀打量着温千宁,看她翻墙是否伤着哪儿了。忽地,那目光停留在温千宁的手上。
“呀,你手上这么这么多血!”
都是干了的,所以她牵起温千宁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温千宁赶忙摇摇头:“没事的奶奶,刚刚划到了而已,洗干净就没事了。”
“那咱赶紧回家,家里有些草药膏,给你擦擦。”黄玉秀看了看,确实没有伤得很深。
闻言,温千宁却拉住了黄玉秀。
“奶奶,我……”
她面上满是纠结,还藏着些痛苦。
黄玉秀一愣,半蹲着与温千宁相视。
“怎么了?宁宁莫怕,说吧。”
“奶奶,我想去一趟乱葬岗……”
她白天听到,大茶壶们把秋月姐姐扔到那里去了。
“你可晓得那乱葬岗是什么地方?”黄玉秀皱了皱眉,问她。
温千宁有些似懂非懂地点头,从这三个字中,她大概能读懂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奶奶,他们把我姐姐扔到那里去了……”
“……”黄玉秀目光垂下,不忍去看那双在灯火月光下闪亮的眼睛。
良久,她长叹出一口气,带着温千宁在路边买了一包糕点,往乱葬岗去。
路上时有夜鸮的声音,云雾缓慢穿行时将明月遮去一半。
越靠近乱葬岗,温千宁便越是能闻到那一股冲人肺腑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