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上）

“人”应该还是那个“人”，黄纸上画的表情却变了。眼睛由原先的两个圆变成了两道拱起的弧线，嘴角也从平直变成了向上弯；不变的是颤颤巍巍的线条，就好像作画的人拿不稳笔。总之，怎么看怎么诡异。

它对她表现出的害怕毫无反应，一手提着一木桶热水，一手拎着一双棉靴，动作机械地把二者放在她面前，而后转身离开。

她惊疑不定，用手探了探，水温刚刚好，水里还掺着几味药材。

——这是，给她泡脚用的？

送都送来了，不用岂不是浪费。

她脱下自己的破烂草鞋，将一双肿胀发紫的脚插进热水里。暖洋洋的感觉从脚部蔓延至全身，不一时，连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水温开始变凉，她抽出脚，用衣袖擦干，然后换上棉靴。棉靴半新不旧，款式奇特，好在用料实在，很暖和。

热水和棉靴，正是她迫切需要的，不过她不认为那僵尸一样的怪物会发现这一点并且主动送来东西。它一定是奉命行事。那么，奉谁的命？猫咪，还是……王公子？

不管是谁，她都觉得此方地界的主人对她并无恶意，否则不会多此一举。再加上大雪天里她本就无处可去，她决定再去阁楼里睡一晚。

黄昏时，风雪更胜，进一步地降温，冻得人骨头里都冒出寒气。和猫一起用过晚饭后，她早早地回阁楼小屋里歇下。猫不跟着她，自己跑不见了。

…………

睡下不久，她迷迷糊糊中觉得房间里热起来了，本能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给自己透透气。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和昨夜一模一样的鞭炮声，驱散了她的困意。

她从床上坐起，披上衣服，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紧闭的窗户边，屏气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嘈杂的鞭炮声中，偶尔能听见几句人语：

“老爷吩咐了，好好干活，重重有赏……”

“酒盏的数目点清楚了吗？”

“……前院的布置已经差不多了，后院……”

“动作快点！贵客马上就到……”

她心下疑惑，难不成一到夜里，宅子里的鬼怪就要跑出来宴请宾客？就跟老鼠娶亲似的，专挑夜里办事。

“叩叩！”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吓得她一僵。

“打扰了，姑娘可是醒了？若是醒了，可否开门，在下有话要与姑娘说。”

她分辨出是王公子的声音，心下稍安，摸到门边拨开门栓。

随着门的打开，柔和的光从逐渐变大的缝隙里泄进来，驱散房间里的黑暗。

只见王公子手上擎着一根点燃的蜡烛，映得他玉雕般的脸轮廓分明，一双幽深的黑瞳里似有火星跃动，直看得她微红了脸。

“姑娘，此处不方便说话，可否让我进去？”他温柔地笑了笑。

她忙后退几步，把他让进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