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繁叶茂
赵宗实当真是一个十分宽容的主子,见房中仆妇、婢子们都在忙碌,他也不忍心再给她们多添事情。
张婆子报过喜,见到被栀月抱着的二娘子,有些诧异:“今日下了这么大雪,二娘子怎么过来了。”
赵浅予还小,比她大的几位兄、姐们今日都没过来。
赵宗实只得说道:“就是见扫过雪了,想着带她来看看娘子,既然娘子睡下了,我先送她回去。”
张婆子也没多想。
在送赵浅予回去前,赵宗实还是进去亲自看过了高氏才放心。出了门,过了廊桥,他却没有把人送回房中,而是转头去了书房的方向。
大宋文学昌盛,出过的名人更是数不胜数,个个才名远播,卓尔不凡。赵宗实幼时在宫中时跟高氏一处读过书,出宫后在宗学里也读过书,他也没有别的宗室子弟的喜好纨绔,三五狐朋狗友醉生梦死,仍然每天勤勤恳恳的学着,像是一个另类。
对赵宗实来说,这间书房却是少有的让他内心宁静的地方,在这里他可以沉浸其中,不再被外边的嘈杂扰乱,能够得到几刻的慰藉。在他之后,第二个能出入书房的是他的长子赵顼。
他希望能引领赵顼同样少浮躁,能够沉浸下来,好好的跟着他读书认字,休养生息。现在第三个进入书房的是他的幼女赵浅予。
不像赵顼第一次进入书房时的懵懂、敬畏,赵浅予压根不知事,躺在栀月怀中呼呼大睡,半点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书房里挂着赵宗实收罗来的画卷字卷,柜子上满满当当的摆着书,弧形的拱门挂着青色纱帐,里边安置了一张榻,赵宗实要是读书累了可以在榻上休息一会。
榻上被褥齐全,每日都有下人来更换、浆洗,榻上也软软的,安置赵浅予倒是分外合适,赵宗实从栀月怀中接过人,把人安置好,见她没有要清醒的模样,让栀月在旁边守着,他则渡去一旁读书了。
赵宗实给自己安排的,每天要先看一个时辰书,写上半个时辰的字,下午不接着读,只温书。
有了长子赵顼进出书房后,赵宗实做了些微调整,把下午温书的时间减短了些,留出来教赵顼认字。
这样的安排一直没有变动过。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赵宗实正精心钻研,赵浅予已经醒过来了。
小孩在渐渐有了感知后,除了会认人,也会认地方,更有认床,认某一个特定物件的,赵浅予虽然叫大人十分省心,但她一睁开眼察觉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在熟悉的房间,眼眶里还是不自觉涌上了泪花。
栀月顾不得会打扰到郎君,连忙近前说道:“二娘子不哭,奴婢在的。”
不在熟悉的房间,但身边还有熟悉的人,赵浅予心里就好像安心了不少,眼里的泪渐渐憋了回去。
有栀月在,赵浅予胆子也大起来了。一个翻身,撅着屁股坐了起来,乌湛湛的眼四处好奇张望。她还伸出手让栀月抱着她下地。
栀月面上为难:“二娘子,这地上没铺地毯呢。”
现在是什么时节?二娘子又不会走,大多都是在房中爬着玩。
赵宗实生性节俭,从来不穿锦衣华服,常常都是寻常儒衫,书房里更不会铺上奢靡的地毯了。稍带着凉意更能让他时刻警醒约束自己,锻炼心志。
正是青壮的年纪,自带火气,大人熬一熬就过去了,但赵浅予这么点大的孩子,要是在地上爬一会,很快就会受寒的。
古代的伤寒感冒可是很严重的,一不小心就能夺去一条命,更何况是没有抵抗力的幼童了。
赵浅予听多了,也知道地毯是什么,还认真朝地上看了看。确实没有,她滚圆的眼转了转,朝栀月伸出手让她抱,也不要求下地了。
栀月接过人,赵浅予一下就看到了外边的赵宗实,眼睛一亮,朝着他的方向就要扑,被栀月眼疾手快拦下。
栀月满脸后怕,偏偏赵浅予毫无知觉,还拍着她的肩膀奶凶的叫唤。
房中吵闹,赵宗实哪里还看得下去,只得放下书,让栀月把人抱去。到了赵宗实怀里,赵浅予这才不闹了。但她又看中赵宗实书桌前摆着的笔墨纸砚了。
赵顼是下午才到的,见到二妹妹在,赵顼并没有意外,在来之前,奶娘就已经同他说过了。他只是瞧着父亲赵宗实面色不大好,有些疲倦。
赵顼想开口关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仰了仰小脑袋:“父亲,我又要有弟弟了吗?”
赵浅予已经昏昏欲睡,赵宗实目光复杂的低头看了看:“也许是小娘子。”
“那、那阿翁肯定也会高兴的。”
父亲是孝子,阿翁高兴,父亲心里也会高兴。
就像是父亲高兴,他也会高兴。
早在高氏被诊出喜脉后,就有婢子前去给郡王报喜了,汝南郡王膝下儿孙众多,早就过了欢喜的时候,只是赵宗实得他看重,高氏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有些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