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偶遇
“你个穷酸货!臭书生!也不上上称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哦,就凭着你这些个臭烂酸诗,就想要见我们眉生姑娘?我呸!你写的这几个破玩意儿,倒贴都没有人愿意看,还拿来我们玉春苑献宝,你哪儿这么大脸呢?啊?”柳三姨插着腰,站在他跟前,一串连珠炮似的,字字句句朝他兜头倒下。
那人翻过身来,瘦净的脸上带青带肿,被柳三姨一番话,更是说得羞臊得抬不起头。柳三姨手挥着帕子,却是说得越发带劲儿了: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连姜遇都给我们姑娘写过诗作,我们姑娘还不搭理呢。吃过了细鱼脍,还能咽的下你这糠咽菜?”
郑远山瞄一眼姜遇,见他脸色铁青,没敢说什么,继续扭头看热闹去。
“他那牙呢?!”柳三姨高声嚷嚷,旁边的龟奴伸出手,拳头一张,递上一颗白牙。她嫌恶地用手掩住口鼻,嘴里连声啧啧,用帕子捏住那颗牙齿,往那书生怀里狠狠一丢:“去!把你这恶心玩意儿带回去!什么东西……钱也没有,名也没有,还想来我们玉春苑泡姑娘?呸!你要是真憋急了,我告诉你,喏,上阳平街左拐,就那条葫芦巷,里面都是便宜姑娘,六十文铜子儿能搂一个晚上。”
那人咬住牙,握紧拳头,脸拧成一块抽搐抖动。柳三姨见他一副还不肯走的样子,朝龟奴撇一撇头,两个龟奴又上前几步,那书生吓得屁股连忙往后撤。他把牙齿包在手里,两手支着站起身,垂着头,一瘸一拐出了巷子。
柳三姨见他走了,犹自叉着腰,往地上啐一口,嘴里不住叨叨:“什么东西……”又往周遭扫视一眼,堆起笑道:“叫各位看了场笑话,真是臊人,散了,都散了吧。”说完,又摇着她那肥臀,回了玉春苑。
郑远山看了这一场好戏,不住地摇头:“啧啧啧,傻小子,等他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没钱没名,连貌都没,人家凭什么看看上你?还拔个牙齿送过去,只怕给更姑娘吓坏了。”
“呵。”姜遇轻蔑一笑,眼带讥诮:“她柳眉生,连条腿都看不上,何况是一颗牙。”说完,又踮起左脚,也一瘸一拐地,出了巷子。
郑远山听他这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拍拍后脑勺,赶紧跟了上去:“你慢点!个跛子,走得还挺快。”
姜遇瞬间停下,回过身,将扇子狠狠砸过去。郑远山被扇柄砸中胸口,哎呦一声,连忙接在怀里,巴巴地递到他跟前:“这玉竹扇,你不是一向宝贝得紧,砸坏了我,又砸坏了它,你这不得两头都心疼?快收好咯。”
“哈哈哈!”姜遇大笑着接过扇子:“你个老东西!”两个人又一如往常地,说笑着,出了绣球胡同。
玉春苑,掩芳居。
琉璃博山炉烧出香烟袅袅,银骨炭在盆里噼里啪啦,熏得一室氤氲香暖。临花上前推开窗子,漏出一条缝隙,几缕新鲜的空气灌进屋里,驱散了些许沉闷。
眉生懒懒地坐在镜前,满脸倦怠。照水端了水来,替她梳洗净妆。昨儿姚匡正又留下住局,整宿整宿的折腾,也不知他恁大年纪,哪儿这么多精力。他嘴里还不时抱怨,说那钟奕不厚道,留下了姑娘,却又自己出了赎身钱,把他面子驳得这样狠,真好不地道。
眉生越听,心里越不痛快。
她柳云舒到底哪里好了?论相貌、论才情、论风韵,样样屈居自己之下,竟哄得钟奕花了这么大笔银子,驳了这么大个人情,也非要把她赎出来。她又想起今儿早上,那个捧着一颗牙齿来找自己的酸腐书生,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啪”一声,眉生把个攒花珠钗重重拍在台上。临花和照水都停住了,悄悄对视一眼,小心翼翼望过去。
还是照水先反应过来,上前牵过她的手,把珠钗拿出来,笑道:“姑娘,别气了,我刚出去看了眼,妈妈把那个酸书生啊,骂得狗血淋头,□□子都要给他骂掉了。”她掩嘴一乐:“我保证啊,下次他再也不敢来了。”
眉生舒了口气,脸色缓和了点,朱唇轻启:“恶心。我没见着他面,光是听妈妈说起这个事儿,就觉得脏了我的耳朵。”
“是是是!咱以后再也不提了,啊。”照水连声应着,一边上前替眉生净脸。眉生看着镜子里,还是忍不住道:“那个柳云舒……上次是不是听你说,她在街边卖香饮子来着?”
“是啊,我也是听青芙姑娘说起的,好像她还带了几个姐妹儿,去光顾了一次,说味道不错的呢。”照水回道。
“嗯。”眉生点点头。临花帮她理着衣服,回过头笑道:“嗨,居然跑去街上卖饮子了,我当她进钟府享了多大福呢,还得日日在街边风吹日晒的。看来这钟大人,也没把她当回事儿嘛。”
眉生一听这话,嘴角轻扬,镜子里望她一眼:“今儿不穿这件了,帮我把那件碧水蜀锦长衫拿来。”“啊?哦。”临花手一顿,连忙去柜子里翻:“姑娘,你要做什么?”
她望着镜子,嫣然一笑:“姐妹们都去道过喜了,我这做姐姐的,也得有个表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