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凝土建筑下，很像高架桥的下方：但她的脖颈僵住了，没办法看到除了沉重的灰泥色以外的颜色。

她尝试着摆动自己的上肢。

小臂很容易碰到衣服布料，羽绒服发出嘻嘻索索的杂音，安优顺着布料边缘的缝合线往下摸，在摸到无力但还温热的皮肤时松了口气。

这好歹不是个大型停尸场。

之前那个男生和男生的同伴都已经不见了，整个地方除了安优，好像没有还清醒的人，他们在她昏厥前说的“硝子前辈”似乎也并不在这里，当然这里也没有怪物，总之安静得可怕。

她转动着眼球，有心想问这里有没有人——

有个略显庞大的身影小心地向安优横躺的地方靠近过来。

因为只能费尽心力地将眼珠转到侧边的角度，再加上上方的天空被盖住，整个地方显得昏昏沉沉，那个移动的身影因而也藏在这种阴影之中，难以辨认。

这是个人吗？是怪物吗？

汗珠黏在安优的额头，在肢体全然不能由自己操控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平复呼吸，争取将自己隐藏进其他昏迷的人群里。这样就算被袭击，她也不会是特殊到需要被优先关照的那个。

那个庞大的身体像个爬行动物、或匍匐的很大只的人类，移动不急不缓。

安优闭着眼睛心如擂鼓。

它离这一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开始迟疑。安优听到那阵细碎的动静停下，非常靠近最外圈昏迷的人。是在观察吗？

很快，它结束了停留，把躺着的人移动着拨开，在更靠近内部的地方腾出空缺，紧接着，它像猫或者狗之类的宠物一样，把自己往那个空缺处挤挤，就地一躺。

安优等了一会儿，双眼睁开一条缝朝向那个方向。

适应了光线暗淡的双眼已经能够准确捕捉大半信息，加之虽然那个影子躺下了，但它毕竟离安优更近了。

安优首先看到了松软的白色，类似长毛动物的那种柔软细密的，不参杂冷暖色调的白。接着，她看到了笔挺的白色西装外套，衣领上缀着深灰和底色的白相间的格子，很像哪所学校的制服。

最后，她看到了一双直挺挺望向她的深灰色眼睛。

像被不知名的东西划过背脊，引发令人生理性颤抖的本能，那双眼睛太直白也太无精打采了，乍一看像死了一样。但他还会眨眼。

就这么直勾勾盯了安优片刻，他又顶着面无表情的脸，相当无所谓地合上了眼睛。

这张脸相当的年轻，看上去和糸师凛、还有刚才那个身形单薄的男生没差多少，反应却完全不像这个年龄段，躺姿也和方才看过来的眼睛一样直挺挺，像在躺棺材板。

“能动的话就来帮我个忙。”安优轻声说。

耳边的安静重新被细碎的衣料摩擦取代，她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于是再次补充：“不然我就只能喊绮罗罗来，告诉他有不相干的人跑进来了。”

“……好麻烦。”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也根本不可能喊得到“绮罗罗”，但眼前的男生又不知道。安优看到那个白发的男生从人堆里坐起来，慢腾腾地摸摸自己的脑袋，直白的疑问再次朝向安优。

安优指示他双手托住自己的脑后，将自己的头摆正，略微有点抽经的头颈在身后手掌的牵引下发出“咔”的一声。安优疼地冷汗“唰”地就掉了下来。

男生有点犹豫，手上卸去了大半的力：“还要继续吗？”他问。

“继续。”安优咬着牙，避免疼痛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没有再继续询问，男生按照安优的要求再次摆动起她的脖子，直到安优终于能够在酸痛里活动自己的脑袋。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问，安优看出他对躺回那片横七竖八的人里的迫切，点了点头。

这里的确是某处天桥之下，天桥附近应当做过清理，没有怪物的踪迹，因此也没有天桥会突然垮塌的风险。安优猜测这应该是那些专门清理怪物的人安置伤员的临时地点。

她怀有同样的秘密，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否则很难说会如何。外界现在情况如何她也不清楚，但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可以询问的人吗？

“你为什么过来？”

“嗯……”白发的男生拖长了音，“因为感觉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感觉？”

“嗯，感觉。”

他不像是能看到怪物的样子……但却能够凭直觉感知到危险吗？

安优拍拍身上的灰，将身边的人重新摆正，以掩饰中间缺少了一个人的情况。这在明显人堆里多了一个人的情况下并不难做到。接着，她准备离开这里了。

男生闭着眼睛，当真安详到比其他人还要淡定，那些昏厥过去的人也不少见蹙眉咧嘴的，他倒是表情祥和而平静。

跨过这些人的身体，慢吞吞走出天桥范围下的安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