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和又一次踏足那处俱乐部所属足球场的她打完招呼,那群孩子闹哄哄地说要带她去他们最喜欢的店铺。“那里有整个镰仓最好吃的小豆鲷鱼烧和热茶。”边后场的男生说。
他的目光总是一下又一下地黏在安优身上,被回视又会若无其事地移开。
“那你们的训练呢?”她问。
因为快下雪了。快下雪了。最近每天晚上都下雪。男生们笑着说,下场后的额头还沾着冲澡留下的水汽,手已经被风吹红了。唯一那个不跟他们一起的背对他们,被他们用人墙遮挡。
如果她的视线要越过他们,他们就跟寒风里的麦草一样紧张到发抖。
于是她点点头,在被他们迫不及待地拉离前回头看。蜥蜴不见了踪影,气球挂在路灯边,多了些细小的飘带缠绕在建筑的平顶,萧条无人烟的冷凝把空气塑造成作家们最喜欢批判的那种可怖校园故事……仿佛围有高墙,囿禁一切是非。
但一切都很正常,店铺里暖烘烘的,没有任何过份糟糕的神色会爬上男生们的嘴角,除了离安优最近、最积极的男生,踢边后场的近田。行走的鱼像一块鲷鱼烧,但鱼目全红,闪动着忧郁不安的光,它爬在近田脸上,用鲨鱼齿叼住面颊,像咬住一块饼干那样。
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呢。安优冷静地想,鱼被她盯久了窜去男生的腰侧,近田那半张脸松弛下来,处理过的擦伤随即暴露在安优的面前。
“这小子逞强啦!”他的队友们嘻嘻哈哈地打趣他,拆他台,“硬要去停球,结果下盘不够稳,摔的。”
近田把队友推走,热茶冒出的袅袅热气扑到他脸上,鱼一头栽进茶杯里。
“其实你是为了我们前锋来的吧?”他小声地、用带点希冀的不确信的语气说,“所有人都只会为了他而来,他生来就很厉害。”
安优是相信“有人生来如此”的。
但抓住近田尾音的队友友善地笑起来:“除了不踢球时像个笨蛋。”
他们开始细数唯一不在场的那位做过的傻事、没考及格的试……但总在最后接上“可他踢球太厉害了,和他哥哥一样。”
于是近田肉眼可见地变得窘迫,喃喃附和着,好像终于发自内心地坐实了安优的目的。
鱼从茶杯探出头,鱼目变得更红了。尽管近田对安优那么坦白了揣测,但其实似乎不怎么希望安优真的只为他们的前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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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襟杏里总担忧数据统计不完全,会导向错误的结果,在更重要的事上尤其,因而安优依然身处镰仓的俱乐部附近,被迫同三眼的气球、飘带、不知道是不是散步回来的蜥蜴,现在还要加上形似鲷鱼烧的鱼,同它们对视。
在做了深入了解后,她姑且算知道了这所俱乐部的厉害。就在前不久,他们刚刚斩获日本俱乐部青年锦标赛的冠军,其中,他们的前锋在最后三分钟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是毫无疑问团队的“王牌”、功臣。
男生们很欢迎她,近田虽然不安,但也没就此退缩,踢球更卖力了。
这没什么用。
安优虽然现在就职于JFA,却是不怎么看得懂足球的人,不是指足球规则。
她不太能看明白球员们究竟有多大的潜力,除非差距大到外行也一眼可辨,在这方面她必须仰赖帝襟杏里的分析和教学。所以她不会因为近田和男生们的活跃而高兴,也不会给到他们一些直观的反馈和鼓舞,但现在她的无动于衷被擅自认作专业人士独到的冷静,男生们自顾自地紧张起来。
除了其中一个,就是虽然从来没和他们走在一起过,却拥有十足存在感的前锋。帝襟杏里尤其交代了要好好观察他,近田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安优在不经意间和他对上过眼神。
他的双瞳带点荧惑的色彩,像晚间静谧灯光下的网花绿松石,但受限于持有人年仅15岁,还远远不够亮。他和安优的视线对撞时,也能被觉察到犹豫的期待,过了一会儿被沉默地收回去,重新投诸绿茵场上黑白的球。
就这样安优持续观察了一周,一周后基本可以确定是最后一次踏入这所俱乐部,她找到绿茵场打算和男生们告别,却发现往日的训练时间绿茵场上空无一人。
找附近管理部门的人问,才知道是出了意外。
“有个小个子踢球踢得精神恍惚,加上雪天路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安优按照指路摸去俱乐部的医务室,近田半躺在床上,腿上包扎了一圈又一圈,旁边半数是俱乐部的男生。鱼吃得很饱,在安优没看到的周末里膨胀得有半张单人床那么大,如今把近田的头叼在嘴里不断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音。
近田本人作为伤患,却似乎精神还行,正小声安慰旁边的朋友和队友。听到安优拉门进来的声音,他和完全将他头颅吞没的鱼一齐转头面向安优,鱼目的红光一闪一闪。
“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聊聊呢?”近田问身边的朋友和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