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将黎这一晚也睡得极不踏实,怪梦连连。
前半夜枕着狼嚎熊叫入梦,到后半夜好不容易睡安生,还没踏实,耳边就响起了山林里百鸟的朝歌,此起彼伏,音调或婉转或激昂,结构比雪园里百乐齐鸣还复杂。
总之一个字,吵。
两个字,很吵很吵。
好不容易鸟不叫了,楼下又响起一群臭男人粗犷低沉的“哼哼哈嘿”,叫得她头疼欲裂。
……上赶着找到这个鬼地方来,真是造孽。
将黎拉开门,怨气深重地走出来。她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一把抓着栏杆,很想咆哮发疯让他们都滚出去。
但他们是那样朝气蓬勃,一个塞一个周正,浓眉大眼,正气凛然。身材也完美,高挑挺拔,纷纷脱了上衣在院子里做各种力量训练,肌肉结实线条流畅,颈间背上挂着男人气息炸裂的汗珠……
将黎痴痴走到露台的迎春藤后,捧着脸目不转睛地欣赏,不躲也不怕羞,倒让满院的应征兵不好意思起来。
晓收气呼呼地爬上露台,一把捂住将黎的眼睛,将她拉得远远的,就是踮着脚也看不见下面的春光了为止。
“你做甚呢,这么小气干嘛?我又不看你。”将黎鼓着腮帮子,不爽。
晓收一脸严肃,“我说你这姑娘不懂礼义廉耻便罢了,连妇道也不守了?”
将黎气笑了,“我又没嫁人,守哪门子妇道?”
“那是谁昨天说她早就是指挥大人的人了,还赖在这里不走的?”
没防备地被将了一军,将黎剑走偏锋,“是你们家指挥大人不要我的,他看不上我在先。”
抱着手臂,一脸理直气壮。
晓收笑了笑,这丫头傻也傻得可爱,“好了,别呕气了,指挥大人骗你的,他可看得上你了。”
闻言,将黎鹅蛋似的小脸蓦地浮起不自在的酡红,“他去哪儿了?”
“查案啊,还能干什么。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弄给你吃。”
将黎跟着晓收往楼下走,想起早上被鸟叫声吵醒的不愉快,她咬着牙,“吃鸟肉,喝鸟肉汤,煮鸟蛋,拔鸟毛做毽子,做全鸟宴。”
晓收一脸惊恐,这是和哪只鸟结下的血海深仇。
将黎吃完一块摊煎饼,嘴里叼着一块,手里还拿着一块,“我下山转转。”
“早些回来。你睡到日上三竿,时辰已经不早了,晚上天黑得快,你若走到半路吓哭在山路上,可没人接你。”
将黎没理会晓收的碎碎念。
谁能吓哭她?看她不扒了那野兽的皮。
她的目的地很专一,依然是仙饶府衙。
“你说什么?你要当捕快?”
征召捕快的告示贴在府衙正门左边石狮子旁的告示栏里,告示栏旁边置了副桌椅,有个皂隶专门等在那里。
他见将黎混在队伍中,一直提醒将黎这是应征府衙捕快的地方,小姑娘不要瞎闹。
将黎说自己就是来应征捕快的。
然后他就发出了那声尖叫,尖叫完,不光他自己捧腹大笑,前后排队的男人都跟着吃吃笑。
这场面将黎并不意外,她的个头毕竟太小了,只齐正常男人的脖颈,又瘦弱。若她自己灵魂出窍看这一幕,平心而论,也会觉得这个小姑娘不自量力。
可是,理解并不代表她气量大到不会生气,她走到皂隶面前,一拍凌戈给的名牌,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光明卫指挥大人举荐,还有问题吗?”
皂隶瞅着“凌戈”二字,恍然觉得指挥大人的名字冒着寒光瞪他呢。
“我有眼不识泰山,姑娘里面请。”皂隶恭敬起身,引着将黎往府衙里走。
将黎气哼哼,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太爽太解气了。
府丞知事魏峙亲自接待了她。
魏峙长了个心眼,一壁招待将黎,不厌其烦地重复当捕快的危险,一壁派人去找凌戈证实将黎所言。
一柱香后,小吏回来一字不落地转述了凌戈的话,“名牌的确是凌大人给这位姑娘的,凌大人说不要为难她,更不要出言伤她,但捕快一职,凌大人以为并不适合一个小姑娘,但是……”
魏峙头大,“你一口气说完好不好?”
小吏干笑两声,“凌大人的意思是,大人您得拒绝这位姑娘,但是不能直接说是凌大人不许,委婉地说也不行,更不能伤害小姑娘的自尊心。”
小吏巴巴望着魏峙……大人您看着办吧。
魏峙笑出了汗,不难,不算难。
他在府衙二把手助理这位置待了这么多年,应付这种没一句人话完全不给人活路的差事,最得心应手了。
“姑娘,”魏峙回到办事厅内,满脸堆笑,“既然你决定为府衙的事业奉献终身,那我也不好拦着姑娘,但府衙的规矩是,每个临上任的捕快,都需要在半天之内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