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说
陡然间剑锋轰鸣,一点霜雪剑入手,便是直指素还真咽喉。她确实不通剑艺——然而剑器的锋利亦不会因此改变。
“素贤人,你——逾矩了。”
剑势汹汹,素还真却是毫无惧意,甚至产生了一丝怜悯——一点霜的面上没有憎恶,没有恼怒,没有……方向。
简直就像不明白自己的剑为何而动一般。
他轻叹:“本是有情之人,何必自苦。”
一点霜说:“吾修无情道,但非是真正无情。只是此情只为一人而动。”
“那前辈因何而怒?”
“吾并没有生气。”
素还真却是恍然大悟,一切缘由此时都有了解释。
一点霜修无情道,本该了断尘缘。无情、无心、无名,无情道,无情道,修炼此般道法之人,向来是自身破妄断情,方能成就一身功体。但一点霜却恰好相反——她天生的资质,让功体远远走到了心的前面,因而反过来抑制了她的感情。然而她本是有情之人,又如何能轻易割舍?
素贤人叹了口气。他原是为无衣师尹而来,但此刻开始便不单单只为他。初见一点霜时,即使觉得或许是情之所至,素还真也实在很难想象如此冷漠超然的道者,会是她口中对无衣师尹做出那般恶行之人,如今想来,恐怕正是因此道而起。无法割舍的情却受功体压制,长久累积下来,便扭曲为了恶意。这次是无衣师尹,是扭曲的□□,那么下一次呢?
修道之事,本是个人缘法,素还真无意置喙,然而他却不能漠视一位功体超凡的道者走向歧途,而这歧途甚至可能招致她的毁灭。只论功体,一点霜自然胜过素还真,但论及阅历,素还真却远在她之上。他看过太多事与人,自然明白一条已生魔怔之态的修行之路,往往意味着自毁,无论是为这武林、为了一点霜自身,乃至为了无衣师尹,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素还真说:“前辈,既言问情,想必并非只有一种解法。”
一点霜不为所动:“素贤人,有话直说是一种好品德。”
“也是。对前辈这般个性之人,想来不需要弯弯绕绕。”素还真“哈”了一声,“劣者欲劝前辈放弃无情道,转修另一种功法。”
顿时,一股远超之前所有的惊人气魄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素还真自岿然不动,脸庞却是被这有形般的气势留下一道血痕。
珩岳绮缺的雪似乎在一刻汇聚成了一点,在漫天的飞絮之中,白衣的道者冷然:“素还真,你当真不怕吾杀了你么?”
“前辈为苍生计,”素还真说的是珩岳绮缺那道向内呈守势的阵法,“劣者何惧之。”
一点霜说:“吾可不是那般好人。”
但漫天飞絮却是一瞬间归于平静,一点霜收剑而立:“为了你的义弟便要吾自废功体,素还真,你看轻吾了。”
“非也。素某确实为无衣而来,但已不止于此。”素还真说,“素某也是修道之人,便忝称前辈道友,道友有难,某不应视而不见。”
一点霜:“哦?吾怎的不知自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素还真将她问过的问题还给她:“前辈,你当真不知么?”
一点霜答:“吾知晓,但吾不在乎。”
素还真:“前辈放得下么?”
一点霜:“吾不会放下。”
素还真:“那么,与其等待毁灭,不若换种方法。对前辈而言,修行并非难事。”
一点霜:“素还真,你管得太多了。吾之结局,与你何干?”
素还真只问:“前辈修行此道是自愿的么?”
一点霜忽然沉默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师尊。
素还真并不催促她,任由寂静在这片冰雪中弥漫。
“是吾的孩子。”一点霜忽然说,“珩岳绮缺的冰雪之下埋葬的,是吾的孩子。”
素还真一时被震得失语,一点霜毫不在意地接着说下去:“当然,非是吾亲自怀胎生下的孩子。那是几只小狸奴,它们的母亲生育时难产,吾为救其性命,以真气灌之。它们自胎内便受吾真气,出生后便具了些许的灵性,视吾如母亲般,日夜相伴。”
“只是如此便能令吾将它们视若亲子么?吾不明白,因为吾什么也想不起来。吾只记得这件事,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当时究竟抱着何种心情。”
白发道者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素还真,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素还真,你可知,珩岳绮缺并非从一开始便是此般模样。吾修道的前二十年,这里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鸟兽草木,自得其乐。”
素还真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点霜说:“吾的师尊认为吾被情所困,不利于修行,一夜之间冰封了珩岳绮缺,吾的孩子们没能逃走,其他生灵也无一幸免。”
“素还真,他们为我而死。”
自那之后第一次,一点霜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