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家带口

终于还是端着小板凳，悄咪咪坐在了她一边。

「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指望你能赎我出去。一个武功尽失，啥事儿记不起来，全身上下拢共只有一两二钱银子的过气杀手，哪能攒出钱来替醉青坊未来的头牌赎身。」

「唉，说归说啊，人身攻击可不行。」

欣儿自嘲地笑着，头也不回，仿佛此间就她一个人。

「其实二百五十两都是胡诌的，我倒也不值这么些钱」欣儿又说道。

「这个我知道。」

「其实十八岁接客也是骗你的，我可以卖艺不卖身。」

「这个我也知道，隔壁小桃红这大把年纪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紧赶着勾搭我。」

「既然什么都知道，那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们逃跑？」

欣儿转过头来看着我。

「这个却不知道。」

我反倒不敢看她。

「我从前是大户人家深闺中的姑娘，父兄宠着，丫鬟伺候着，日子过得简单。可忽然有一天他们说我父亲犯了大罪，于是走的走散的散。仿佛做了一场梦，一睁眼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一个脑满肠肥的混蛋，边谈着你的价钱，一边一寸一寸地摸着你。要不是王妈妈路过，我可能也不用等到什么十八岁了。」

欣儿平淡的说着，仿佛这个事情跟她没多大关系。

「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后，王妈妈就吓唬我，说不听话就把我送回人贩子那里。哈哈哈，当时我真的好怕呀，怕我一觉醒来又回到那个笼子里，四周空空的，怎么躲都躲不开那些眼睛。」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除了总要应付那些个脑满肠肥的，似乎过的也不算差。」

「有一天我哥哥找到我，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跟你一样，做的也是刀口舔血的事情。他让我随他离开，却被我拒绝了。你说好不好笑？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简简单单，只要叫声奴家，那些男人就跟失了魂一样，拱手就把钱送给你。我不愿离开，我怕，怕我跟他离开后又有一天，眼一睁发现他忽然不在了，自己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一张脑满肠肥的脸，一双手就这么一寸一寸，一寸一寸的在我身上……」

我轻轻的拍着欣儿的背，听着她颤抖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我眼一睁，发现你在我的面前。这么多年，除了唯唯诺诺的龟公，急不可耐的客人，我都忘记了其他男人该是个什么样子。」

「我从没想过有谁能带我离开。直到那一天，还是那张流着油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朝我伸过来，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笼子里，刺耳的笑声，避无可避的眼神，就像是我无数次的噩梦。是你替我挡开了那双恶心的手，把我护在身后。你说欣儿别怕，看我一招折梅手干翻他。」

「哈哈哈，王妈妈为这个还罚了我的月钱。」

不说我倒忘了，折梅手是我学的第一个招式，当时正愁没处使呢。

「是啊，前日据说死在了怡红院的床上，不知道算不算死得其所。」

欣儿忽然甜甜的笑了起来，「你总说要攒钱替我赎身，哪个傻子能信你的鬼话哦。」

「就是就是」我一旁附和着。

「可是我竟然信了。亲哥哥都没带我离开，我竟然觉得跟你一起，跟你这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前杀手在一起，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你说怪不怪？」

「这个……是有点怪哈。不过你再人身攻击我跟你急！」

「那天你在这儿为我吹的笛子。让我忽然从行尸走肉变成了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会有人为她吹笛，陪她赏月，陪她聊天。原来除了风尘女子，我还有别的活法。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吗？」

我叹了口气，试图开导欣儿。

「其实这只是因为你还小。当你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会有人为你唱歌为你弹琴，你就会发现今天的我不过尔尔。你也知道我是个蹩脚杀手，这一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几个明天，你又何苦跟我受罪。」

没成想这一来倒把人眼泪给勾了出来。

小丫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哭红了眼，一边不管不顾的抹着眼泪鼻涕，一边涨红了脸急得直跺脚。

「什么叫我还小，那我究竟长到多大才能再等到一个像你这么菜的杀手，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身边！什么叫不知道有几个明天，你就是怕我拖累你！」

欣儿使劲捶打我几下，见我没有反应，反倒闷头哭了起来。

听她哭了很久，我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缓缓吹起了笛子。

笛声悠扬，伴着夜色，多藏了几分无奈。

哭声渐止，慢慢变成了沉默。不知何时，欣儿托着下巴，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我。

「把你拿手的曲子都给爷吹一遍吧，以后怕听不到了。」

「我拿手的曲子这么多，吹到天亮去。再吹一首下班，以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