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犬
一世的男人对应上。
落地窗前,碎金光影模糊了男人冰冷的侧颜。笔挺的纯黑西装如不可冲破的暗夜。
灰粉薄唇轻勾,锋利的眉宇淡漠。他说,“姜莓,回去吧。他是爱你的。”
痛苦的回忆若有朝一日轰然坍塌的高厦,冲破了姜莓最后的防线。
“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疯狗!”
生平第一次,姜莓彰显了如此强烈的恶意。
手中忽地被人握紧。
紧接着,一双沉沉眼瞳从黑发中隐隐露出。
栾鹰绷着嘴角,轻轻将伞柄往前一推,女孩便不可控制地朝后倒去。
浑浊的泥汤将小棉云一样飘飘的小裙子打湿,嫩生生的面孔被溅起的泥点子打上。仰面雨水渐大,劈头盖脸浇在她脸上,笑她脑袋发昏。
少年支着腿,慢慢扶着墙站起来。脸上横冲直入的一道血流愈发显得那张寡冷的面相阴凉可怖。
他抬手抹掉额前滑落的红色,拄着墙的手指发力,努力抑制住伤口产生的眩晕。
鸦睫被沉沉雾气打湿,少年又脏又乱,像来人间索命的厉鬼。
他垂眼,扫过额上贴着清凉贴的女孩,她在泥水里挣扎地爬起,面料柔软的礼服脏兮兮。
像是一件跌坏的精美礼品。
短手短腿的从地上挣扎起,姜莓后知后觉自己狼狈的样子像是仰面朝天的龟。
圆溜溜的眼珠显出不善和强烈到几乎要炸起来的敌意。
谁又能想到,这个落魄到骨子里的瘦骨少年,未来能成为那样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湿漉漉的额发混杂着鲜血黏糊糊缠在一起,少年凉薄的漆瞳从窄缝中望着她,如盯着一件死物。
直至半晌,唇角兀自扯了个笑。
“滚。”
呼噜呼噜…
是女孩喉间被怒火烧得沙哑的呼吸声。
姜莓阖上眼,只能尽力平复着自己的火气,安慰自己,这一切还没有发生。被当做廉价的礼品转手送出去还没有发生。
望着眼前烂臭淤泥般的少年,姜莓眸中的执拗慢慢掩去。
她瞥过少年嘴角的讽笑,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大步转身离去。
猫儿似的矮小身体绷成了一张弓,粉拳紧握。她暗暗咬牙。
这次…绝不能再被他们掌控!
牙关咬得腮帮酸痛。
松开手时,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半月形渗着血色。
*
站到门前,姜莓盯着记忆里熟悉的防盗门发呆。楼道窗户溢出的凉风吹在她湿漉漉的身子上,冻得她发抖。
这个年代的小城市里,大多数楼房都是五六层的建造,她家也不例外。顶楼的一方天窗显过雨丝落后的波纹。
过于熟稔的甜苦药香和刺鼻檀香隐隐从门缝传来。
唤起记忆中总是带着苦香味的清冷女人。
女人给她留了门,可姜莓的手僵在空中犹疑,迟迟落不下。
她怕…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姜莓阖了阖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防盗门“吱呀”的轻响,恍若一个打开陈旧记忆的落灰匣子。
阴阴沉沉的灰蓝光亮从整洁明亮的一排窗子打在她的脸上。
宽敞的客厅干净得没一丝人气。姜莓抿着唇望了望,只听见与客厅相通的餐厅墙上挂着的钟表嘀嗒嘀嗒的响。
好安静…安静得出奇。
女孩长长吸了一口气,情绪崩溃时窒息的失氧感差点叫她昏厥,终于没忍住的掩面跪倒在地。
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
泪水像失了闸般从指缝间温热地涌出。
这一定是惩罚。是她误解了妈妈,又伤害了妈妈的惩罚!
姜莓恍惚看见了那年盛暑时分,石碑上的温婉女人模样端庄,黄白雏菊堆满了她的墓前。而她跪倒在碑前,听着寒蝉拉长了音的悲泣。
女孩坐在地板上不住地呜呜咽咽,让听到客厅声响出来的叶素绾心头莫名。
“怎么了?”
轻柔的女声打在姜莓的发旋,她抬头愣愣望去。
“妈妈!”
是妈妈,真的是妈妈!
姜莓眼中模糊,攀附着她的裙角。
叶素绾弯腰接住了往她怀里扑的,眼睛哭成红肿核桃的闺女,轻声哄慰。
维持了这个别扭的姿势半天,姜莓才恍然到叶素绾身上的素净旗袍被她哭得湿了半边,她有些涩然地拽着女人的衣角。想到刚才的场景,她不禁问道:“你刚才在哪里?”
叶素绾有些纳罕地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温声答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在佛堂念经呢。”
姜莓这才有些缓过神来。叶素绾信佛,在她四年级的时候就将杂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