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
“下官愚钝……”
李昭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一下道,“就这么说吧,这九华塔可是皇塔,这材料可是要从全国各地运来最好的,你想想,这一来一回的,从中又能获利多少?你想想,倘若到时候塔建成了,他岂不是名利双收了?”
韩邀点头附和,“是这么个理。”
两人又聊了会,李昭这才告辞,韩邀自然是跟着相送到衙门口,看着他登车前去才踅了回来。
鸢眉不敢再耽搁,只回到原地,匆匆又看完了第一卷,赶紧拖着脚步从正堂里出来,寻到那个主事便向他告了辞。
回到宅里,她先把腰牌放回了原位,再回到房间,提笔把那几个审理案件的官员名字记了下来,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逐一攻破。
忙完了一切,她才慢慢消化起方才偷听到的信息。
三皇子和刑部尚书聊天的过程中,不仅出现了裴疏晏的名字,更是频繁提起另一个人。
三皇子唤他二哥,想必就是当朝二皇子了。
据他们所说,裴疏晏看似独来独往,可私下里与二皇子却是过从甚密,就连他提出重建九华塔时,朝臣反对之声连连,仅二皇子支持了他。
他们又说,重建九华塔,不过是有利可谋。
当年裴光启就是折在这上头,而一年多以前这个案子又重新翻了出来,将整个江家只置于死地。
而裴光启却洗脱了污名。
她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匿名向皇上弹劾她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裴疏晏。
他一面弹劾她爹,一面又假惺惺地说会想办法请求重审,可谓是把两面三刀做到了极致。
这会儿,他为何又要重建九华塔?难道真的是因为有利所图吗?
她总以为她还算得上了解他,可现在,她却是越发猜不透了。
过了申时,裴疏晏下值回到了宅里,换完衣时,来贤才惊讶道,“郎主,原来你的腰牌落在了这里。”
他顺着来贤的声音望过去,见床上躺着一块碧绿腰牌,下面还挂着一条天青色的络子。
他慢慢收回目光道,“下次记得收好。”
来贤瘪着嘴嘀咕道,“郎主,这块牌子你不是从不离身的吗?这怎能怪小的呢?”
他眯起眼看他,语气微寒:“你说什么?”
来贤立马摇头,“没、没什么。”
“拿过来吧。”
来贤这才把腰牌双手奉上,他接过腰牌,在手心里捂热,又缓缓凑到鼻子底下。
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瞬时扑鼻而来,他没再开口,而是将那块腰牌系在了腰间的绿绦带上。
出了房门,便见她从廊庑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一见到他,一丝仓惶从她眼底一闪而过,很快又消散得干净,还主动朝他行了礼道:“郎主回来了?”
听出她声音还有些发紧,很显然只是在故作镇定,他反倒走上前去,问她:“身子好些了吗?”
鸢眉这才想起昨夜她谎称身子抱恙,今日就去外头逛了半天,好像圆不过去。
于是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她纤细的柳腰之上停留了一瞬,这才别开了眼,亦是含糊道,“回头让张婶给你多炖点汤补补。”
她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可这话她非但不能感受到他的关怀,反而浑身都寒浸浸的,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离真相已经那么近,只要她戳破他虚假的伪装,那么她又何须再他面前伏低做小?
她只能再忍耐一时。
反正今日三皇子的谈话也让她明白了一点,原来他也并非人们赞誉的那般高风亮节。
既然他害得江家满门抄斩,她又为何不能替父报仇呢?
“多谢郎主关心,对了……”她说着眸光随意一扫,竟见那块腰牌明晃晃地挂在了他的腰间,这才抿了唇,把话都咽了下去。
他稍稍倾下头,墨色的瞳仁盯着她追问,“想问什么?”
骤然的接近令她面露惊恐,止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没料到,这一退竟踩到了裙摆,她身子猛然一晃,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仿佛心灵感应似的,他也朝她伸出了手,牢牢将那只柔腻的小手握进了手心里。
鸢眉很快稳住了身子,可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一下子便从他的手心里挣脱了开来道,“没什么,我好像还有些不舒服,晚上还是不过去吃了。”
说完,她也不等他回应,便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裴疏晏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口像是被一张网缚住了,越挣扎,束口就收得越紧,束得他心房隐隐发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