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自从和袁嘉生撕破脸皮,鸢眉便没想过要求和,他自然也是纠缠过几回,见她态度坚决,便也渐渐淡去了。
鸢眉见他不再来,且杜鹃近来也时常一天到头不见人影,又没了她来找茬,却也松快了不少。
如今白天更加苦学琴艺,一晚靠弹曲的进项已经不少,尤二娘便也不再逼着她接客了。
毕竟在这教坊司中,皮肉交易最为廉价,稍有才艺的女乐,哪个不是拼了命地苦学技艺?不但能少受些苦,多少也受人尊重些。
就当她把心思都花在琴艺上时,忽闻杜鹃因替父亲昭了雪,摆脱贱籍的消息。
司里的女乐们都在讨论,可却再也不见杜鹃的身影。
鸢眉这才明白她为何这些时日懒得与她作对了,只要出了这魔窟,她又何须与她们这等卑贱之身相斗?
相逢在这不见天日的苦海里,谁的人生不是灰蒙蒙的一片?如今有人从她身边上了岸,心头难免更加苦涩了。
正想起身回房时,女乐们交谈的声音乍然钻入她的耳里。
“听说杜鹃是找了袁大人替她递了奏疏,这才让皇上下令重查的。”
“嘘,小声点……”另一个人指着悄悄指着鸢眉,对另一个挤了挤眼。
那女乐转过眸子来瞧,见她姣美的脸上寻不出一丝情绪,便道:“妹妹也别恼,我瞧着袁大人倒是对妹妹有几分真心的,只是妹妹也忒狠心了些,你想想像他那样的大人物,岂能在一个女人身上一次次地吃闭门羹呢?”
鸢眉说得平心静气:“我恼什么,原本便是心思不定的人,我留他做什么呢?”
那人好奇道,“妹妹当真不曾后悔过?”
她摇了摇头。原本,她就没想过自己以色侍人能有什么海枯石烂的结果,他变心不出奇。
真正让她觉得讽刺的是,那人偏还是处处与她作对的杜鹃。明知道她们一向水火不容,他还是让杜鹃钻了空子,自他对杜鹃起了怜悯心起,她便已经对他死了心。
虽然终有些不平,可又有些隐隐的庆幸。她再不敢招惹这般“深情”之人,这样的温存,今日可以给她,明日就可以给了别人,还不如各自薄情些,好聚好散最好。
那女乐又说,“那就好,否则我还真不敢在你面前提他呢,你知道如今杜鹃姐的去处吗?竟是成了这袁大人的小妾!”
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她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却是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要不是他们现在不往这来了,我还欠他们一句恭喜呢!”
众人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知道她是真的没往心里去,于是都笑开来,继续往下说。
鸢眉却是不凑这份热闹的,便向她们说,“你们聊,我就先上去了。”
说完,便旋裙上了楼梯,那逶迤而飘逸的裙角,像裹着一阵清风似的,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转眼已经开了春,寒风渐次收梢,到了四月,便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这日她懒懒地睡到日上三竿,推开窗便见窗台上种的那盆蓝雪花,密密匝匝开了好一大片,紫蓝色的小花一朵挨着一朵,生机勃勃的模样仿佛给她也灌注了一丝生命力,让她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她还想起自己刚来到这时,这盆花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想到她每日坚持不懈地给它浇点水,居然也能焕发新机。
刚洗漱完,用完朝食,秋葵便抱着晒好的衣物进来道:“女乐前两天答应要往宗大人府上去的,你可别忘了!”
鸢眉倒没忘,她现在除了晚上会弹些小曲,偶尔也受这些贵人们相邀出局,到他们府中奏曲。
比起在司里,她更愿意出局,这样贵人们赏下的钱,便不必给尤二娘扣去一半了。
“忘不了,这个宗大人出手可是一向大方的,怎能忘得了呢?”
她哂笑了一下,自己终是成了这一株庸庸碌碌的浮萍啊。
那充斥着铜臭味的钱银虽俗,可只有实实在在把钱攥到自己手心里,她才能感受到那点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她叫秋葵替自己梳妆。
秋葵知道她底子好,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一掐都能掐出水来,倘若浓妆艳抹,反倒不能衬出她的秀美。跟了她一年了,她也逐渐摸索出最适合她的一套妆容来。
施完淡妆,那张原本就容色如玉的脸,更添了一段媚态风姿,可眉宇却是清澈见底的,仿佛还保留了一丝天真。
不说是男人,就连她见了不由得屏住呼吸。
接着又给她绾了朝云髻,插上金镶珠花蝠簪,和一枝新鲜的海棠,换上水红的鸡心领短衫,下系穿枝花交窬裙,肩上再披上小簇花的披帛。
一切拾掇停当,又给她戴好幕篱,接着给她递上琵琶,便搀着她登车前去了。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已抵达了宗克诚的府邸。
甫一下车,就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