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褪色的红
华京大道,一车驾带着卫队,飞快窜过长街。
车内风临脸色发白,隐有冷汗,抬手从怀内翻出一瓶药,哆嗦着手倒了两粒出来,飞快丢入口中,干嚼着咽了下去。
她没有告诉皇夫,在动身来华京前,她曾被人投过毒。走前杀的那一批人,并不只是为了震慑京官。
那毒是废了心思的,无色无味,很难察觉,混在她特供的泉水里,教人难防备。只是这样的毒用量难免会小,须得积累几日才致命,也更不露痕迹。
幸而那时风临旧伤复发,身体虚弱到吃了一点毒就当天病倒,军医觉察古怪,之后满府搜查,才免了风临“累沉疴而亡”的结局。
想来也是,那位陛下如何肯看她顺顺当当活着?
苦涩的药碎化在喉间,风临缓了口气,终于有力气抬手擦去薄汗。她挪窗外看,那座曾经用爱建筑的王府已在眼前,灰蒙蒙。
车马不多时停下了,风临叹了口气,走了出去。车外白青季被她遣去办事,不见踪影,来的是先前一道患难过的亲卫张通鉴,她飞快地扶了下风临,“殿下小心。”
风临笑了下,抬手拍了下张通鉴的肩膀,说:“孤哪有那么娇弱。”
张通鉴没有应答,只是固执地把她扶下来,才肯撤回手。
黑街忽然窜过一阵沙沙沙的声音,细碎微弱,是风过的声音。王府门前的灯笼也吱吱响起,薄光落在阶上,一下一下摇晃。门前无人。
这一次,寒江没有在门口迎接她。
脚踏阶而上,风临从未觉得王府的台阶如此冷硬。她走的很快,身后人窜上去先推开王府大门。门后小厮惊着奔了出来,在看到风临后显然是怕了,却还斗着胆子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还敢乱闯进来,知不知道这是亲王的府邸!”
有亲卫喝道:“放肆,浑说什么,这便是定安王殿下!”
那小厮大愕,忙不迭跪下来:“啊呀……殿下恕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风临站在阶上,一动也不动。
不过一年而已,府里新人便不认得她了。
“无事……”半晌,风临才开口道,“你起来吧。”
脚下的台阶才走了一半,还要走完。风临再次抬起脚,一边向上,一边貌似不在意般,转头对身边的张通鉴吩咐道:“一会儿备车,孤要去见下慕……”
话还没说完,就听街远处传来车队的声音,街外值守的侍卫已飞速跑来王府门前,在风临的目光里一路奔进,作揖道:“禀殿下,有一队人马拉着好长的礼过来,卑职远远的瞧了,他们执的灯笼上写着个‘子’字,是否准他们近前?”
脚步兀地停下,风临沉默片刻,说:“不必拦。”
“诺。”
很快,长长的队伍穿过王府前的大道,冒出了头,在浓重夜色下,一排明亮的写着‘子’字的灯笼护送车马,隆隆驶到定安王府门前。
为首的马车宽大而素美,车铃铃音清透,马匹健硕,处处不凡。停定后有四五个仆人奔来,摆凳、执灯、搀扶,自车门处下来个女人,正是子丞相。
子丞相身上衣袍没换,穿的还是宫宴上那套,鬓发有一点乱,走到阶下也不上前,抬袖作了一揖,开口唤了声:“殿下。”
风临站在阶上转过身,在看到子丞相后,神情没什么变化,说:“哦,姑姑。”
子丞相看了看她的脸色,没有立即说话,是风临先开口问:“姑姑这是做什么。”
子丞相作揖的手没放,看着风临,很难开口似的:“殿下,我今夜来,是来归还先前您送的聘礼。”
风临没说话。
子丞相艰难地措词:“婚约解除后,这聘物本该立即归还。只是那时殿下未归,这事便耽搁了……如今殿下既已荣归,那一库聘礼倒不好再赖着,故而特来返还。”
沉默中,风临抬眼望向长街上那队望不到头的礼箱,在夜色里,吉庆的红也褪了色,喜气不再,反倒像条暗沉的旧绳,弯弯曲曲铺了一路,却是断的。
夜有点凉。她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子丞相,问:“就这么急吗。”
子丞相神情不大好,但还是说:“如此重财,实不敢多留。”
“好吧。”风临侧过身,像是为他们让出一条路,“请。”
随后顿了顿,风临又补上了一句:“姑姑,您也进来吧。”
子丞相眉宇低沉,也瞧不出开心或得意的模样,沉默着走了进去。
一大队人入府,府里的人很快惊起来了,纷纷穿戴好出来看,见到风临,都赶忙行礼。府中现在似乎没有管事的人,仆从稀少,从前留下的旧人剩的不多了。风临在人里望见了银川,她还没走,便叫她上前,问:“寒江呢?”
银川脸色微变,回说:“她病着,在后府。”
风临又问:“这一年府里没人领事么。”
银川道:“回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