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春秋
只是原以为母皇会搪塞过去,不料对方居然直接问:“琉璃婢,若是你三皇姐,你如何?”
这句话问得措不及防,风和面上闪过瞬怔然,心中疯狂思考如何应答,母皇不是快言快语的性子,她这样问,必然是有想听的回答。
是什么?
室中默然许久,武皇垂眸催促着唤了一声:“你……”
却不想风和呆呆看着她,眼圈慢慢红了起来。风和像是受到了打击,很委屈地抿着嘴,眼泪缓缓在眼眶中凝成水珠,在武皇注视的目光里,一颗一颗滚落在衣襟。
“琉璃婢?”武皇目光微顿,唤了她的小名。
风和听闻这一声唤,反而抬手掩面,泪如决堤,哽咽几番未能忍住,终捂嘴大哭,转身扑躺在身后榻上,背对着武皇,将脸深深埋入榻中,极力压抑着哭声。
武皇望着蜷缩在被中哭泣的那一团身影,渐渐敛了表情,叹了口气,起身抬手轻拍风和肩膀,放缓声音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风和哭泣着直起身,伸手抓住武皇的衣袖,却是满面泪痕地央求道:“母皇……不要惩罚三皇姐。”
武皇微怔,疑心自己听错了。
“母皇,放过三皇姐吧……”
武皇凤眸微微睁大,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说不意外是假的,此刻她真的生出了点好奇,询问:“为何?”
风和啜泣道:“若是惩罚三皇姐,那天下都会知道皇家女儿相残,到时母皇该如何自处?臣工会心作何想?百姓又会如何议论?”
武皇未料到小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感动,她望着小女儿,不禁伸手为其拭泪:“那不是委屈了你么?”
风和闻言放声大哭,俨然委屈极大,抽噎得不成声,却仍流泪道:“孩儿委屈不要紧,却不可令母皇陷入两难!”
这话如一记雷,恰击中武皇心中最要紧处。哪里想到这样小的孩子,到此时此刻还在为自己考虑。武皇心肠大为酸楚,一把将她揽在怀中,真正动情道:“好孩子!好孩子!”
风和在她怀中嘤嘤低泣,脸完全埋入龙袍之中,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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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月朗星稀,白日里辉宏的皇城披上夜衣,映着暖色灯火,倒显出一点柔情。
太和高殿之上,天子依仗静立,武皇远离侍从,独自一人站在风中眺望,在这里可以望见文华殿的屋脊,那是东宫最高的宫殿,她的长女从前常在那里理事,灯火彻夜长明。
而今那里黯无点光。
起了风,武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身后的刘育昌犹豫再三,才上前劝道:“陛下,夜深了,不如回去吧……”
“也好,现在这也没什么看的。”武皇垂下了目光,低头离去。作为皇帝,她的头颅向来是倨傲的,少有像现在这样低垂不振。
下楼之时,武皇有些疲累,停步喘息了一阵,面对身边人的关切,武皇也只是摆摆手,扶墙叹笑一声:“朕老了。”
她探首回望东宫的方向,宫墙林立,此时是望不见了。武皇的凤目微微眯起,三两皱纹欢游于眼角,她面色平和,微笑点点,语气却难掩落寞,“朕,培养继儿,用了十八年。十八年……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十八年……”
刘育昌闻言,想起太女儿时稚气的脸,不由得暗自伤心。他实不是易感伤的人,也不常同情谁,但风继到底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又是这宫中少有的,真真正正对他正眼相待,从不曾鄙夷半分的好孩子。
这样和气的孩子,却落得个死不瞑目无后而终的下场,他便是奴婢,也有心肝,如何不痛,但陛下在眼前,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他连忙以袖遮掩,颤声宽解:“陛下……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伤怀之言?”
武皇轻轻笑了一声,道:“春秋鼎盛……什么春秋可以数十年不衰……”
她目光游散于夜幕之中,低声自语道:“不能再拖了。”
刘育昌未能听清,却又不好问,微微凑前了一点,正听见武皇开口道:“柳尚书家最小的儿子,还未婚配吧?”
刘育昌立刻道:“是的陛下,她小儿今年十八,婚事一直摁着没议。”
武皇望着足下长长台阶,沉声道:“虽比琉璃婢大了些,但年长几岁也稳重些。”
身后的刘育昌脸色微变,试探着开口:“陛下的意思是?”
眼前人未答,披着一身繁复华美的龙袍踏下长阶,在两侧宫人执着的点点灯光中,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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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紫宸殿降旨,将柳尚书幼子柳岺歌赐婚于净王风和。
朝臣暗地私议,言及两位亲王姻亲,一个丞相子,一个尚书子,皆世家重臣,难分伯仲,一时难判武皇态度。
而这道赐婚旨意带来的影响极为迅速,不过三五日,朝中对风恪的弹劾又起一波,卫家更是将先前京城传出的童谣私下奏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