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将欲行
入夜的定安王府是两个世界,由一道看不见的院墙分割,一面是忙碌的灯火通明,一面是寂寥的幽静。映辉殿静静伫立在星夜之下,偌大的华宫只亮着星点灯光。
殿中内厅,四下无仆,风临正默声用膳,寒江坐在一旁给风临汇报近日府内事宜,神色沉沉。风临咽下了饭,又饮了口汤,拿帕子擦了嘴,方才询问道:“先前捉到的人,上线查清了么?”
久得不到应答,风临看去,发现寒江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便唤道:“寒江?”
“嗯、在。”寒江下意识应答了一声,回神歉然道,“有些走神,殿下勿怪,再说一遍吧?”
风临问:“怎么心不在焉,可有什么事?”
寒江几番犹豫,终还是问出萦绕心中多日的问题:“殿下一定要去吗?”
风临道:“一定要去。”
寒江心知风临主意已定,却还是劝道:“殿下常年于北疆作战,对南疆地势不熟,想来艰难许多,为何要应呢……”
风临放缓声安慰:“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答应了父亲年前回来,到时我们一起过年。”
寒江眼睛微亮,果然欣喜道:“当真?”
风临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勾住她小指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寒江心情大好,手指紧紧勾住对方,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晚间吃药时,风临于殿中听得外头来人禀告,说顾将军求见,一时间大异,命人伺候更衣后便去府内会客堂相见。
一入堂中,便见一青衣老妇,虽发眉皆白,却是身高体健,精神奕奕,仍可看出武将风采。
风临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顾老将军。”
那顾程健步上前扶起,慈笑道:“殿下何须多礼,今后要一道征伐,相处的时日多着,快快免了这些俗礼。我早听闻过殿下英名,先前总不得见,如今总算见到真人了。”
风临客气道:“将军乃吾前辈,不嫌吾莽撞已是万幸,如何担当得起夸赞?晚辈终究年轻,若日后有不当之处,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殿下何必自谦,掌军不过几年,所胜之仗便已超出老臣毕生之数,真是后生可畏……谈什么指教,倒叫老妇自觉惭愧啊!”
二人几句话下来,给彼此的印象都很好,顾程见风临谦和有礼,风临见顾程慈祥可亲,彼此都觉得对方不似想象中模样。
待上了茶点,交谈了几番闲话,彼此更确定了方才想法。
顾程原是来探望风临的,因着要一道去楠安,不好不来,想着人若和善,便聊几句,人若不善,见见就走。哪想两人聊得很投机,顾程一向又是个喜欢后辈的人,聊着聊着,不免谈到了军事上面。
起兴之时,顾程竟叫人拿笔墨来,凭记忆现场画了楠安的地图给风临看,风临暗自比较,见与自己搜来的图相差不多,知道老将军没存坏心,继而也多聊了几句。
谈及人马问题,老将军给的话也比较实诚:“镇北军总是不好动的,一来长途跋涉损耗军力,二来南疆作战恐水土不服。依陛下旨意,调动部分骁骑营和守备军是最稳妥。殿下也不必担心守备军不配合,派老臣同行便是为做此用。”
风临道:“如此也有近八万人马了,吾想着便够了。”
顾程一愣,说:“殿下不知,那楠安少说也有十万大军,我等长途奔袭,本就有所损耗,军力之上再不充盈,岂不在开战之初便陷入被动?”
风临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讲,只是今晚聊得投机,这老将军又不错,方才说道:“吾觉得兵不在多,而在精。若真动了二十万大军去,损耗也颇多了。吾知道真这样做,朝廷倒也出得起,只是没必要。再者,粮草也是个问题。不怕老将军笑话,吾一向将后勤辎重看得如同前线一样重要。此次伐楠安由户部调配粮草,押运却不是吾的人,吾确实有些不放心。”
顾程自然心中了然,也不多言,只保证道:“殿下忧虑是正常的,老臣不多言,只把话放在这里:若到楠安粮草真出什么问题,老臣老家就在附近,便是把家产全买了,也要供上军里的吃喝,绝不令大事遇阻!”
风临笑了笑,却并不多言,也始终不同意顾程调用飞骑旧部的建议。
如此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晚,顾程命人放好礼物便走了,风临执意相送,二人行到府门处,将作别时,老将军忽然拉住风临的手,诚恳道:“殿下,我知您心中顾虑。我儿嫁入缙王府,您难免多思。旁的事全凭圣意,老臣不敢置喙,只一件,您尽管放心——此次楠安之行,老臣必定尽心尽力,与殿下同进同退,绝不背后相害!”
对方目光灼灼,不似作伪,风临也稍松戒心,回握住老将军的手道:“晚辈亦齐心协力,愿与将军共立丰功!”
送走老将军,风临同众人一道归府,路上平康难得搭话道:“顾将军看着是个忠直的人。”
“万幸,如此令吾心绪稍霁。”风临笑着答了一句,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