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逢凶(一)
太阳躲进了西山,把山峦映得金灿灿的,那点余光给河岸边的杨柳抹上了一层油,显得格外翠绿。
佟先生已经卧病两天,虽然已吃过药,但病情仍旧没有好转。他知道女儿是出门去了,可至现在都不见归来。他的右眼皮跳动得厉害,也就开始担心起女儿来,脸色就更白了。
他躺不住了,必须要去找找女儿,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毕竟这年头有些乱。于是,他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由于腿脚发虚,他跨出房门槛时险些跌倒,幸亏被刚回来的六弟佟敬仁搀扶住了。
佟敬仁是他同父异母的小兄弟,是个相当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的壮小伙。
这人玩心重,平时在家是待不住的。因为孑然独乐的性子,一直没有成婚。别看他老实巴交的,实则却不务正业,整天游荡于街市酒馆之间。他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板胡拉得很好,常常以此在街头卖艺,来赚取一点酒钱。
他今天又去街市卖艺了。
以他懒散贪玩的个性,通常是不可能在天没黑就回来的。但他懂得体恤家人,知道大哥病重,需要人照料就提早回来了。
听闻侄女韵雪从早上出门至现在未归,他也很担心。安慰完大哥后,他就与余妈一同商量出去找人。
正在他和余妈谈话的时候,大门突然咚咚地响了几声。这敲门声,立即打消了他们的忧虑,使他们想到的是佟韵雪回来了。
余妈赶紧跑去开门,很利索地拿开门闩,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住了。来人竟是邻居家的小伙刘阿扬。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怎么是你啊,阿扬,又是来找韵雪的吧?”
刘阿扬点点头,问:“请问韵雪回来了吗?”
“还没呢。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天都要黑了还不回家,家里可担心坏了,正要去寻她呢。”余妈忧心地说道。
“什么,她可不能出事啊,她在西边的竹林是吧?我这就去找她。”刘阿扬满脸的担忧,一说完,就拔腿往西边的竹林跑去了。
说起来,他与佟韵雪算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他自幼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生活十分贫苦,在他幼年最落魄的时候,曾得到过佟韵雪的帮助。俩人就此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在佟韵雪的帮助下,他有幸在佟家私塾免费念过几年书。现已弃学,在一家粮铺打杂。
多年的情谊,他早已将佟韵雪视如知己,凡是有什么好的,都愿意与她分享。他此番前来找她,是因为之前说好要一起去逛街市。今天早上,他已经来过一次,听余妈说她去挖笋了,便只好回去,想着晚点再来找她。
眼看暮色逐渐暗下来,却不见她归来,他怎能不担心。
在刘阿扬拔腿而去后不久,佟家的另一个人也跟着跑了出去。这个人正是佟敬仁。
闻声不是韵雪后,佟先生一急,便连忙遣他出去找人。
人走不到一会儿,屋里头又响起了猛烈的咳嗽声,余妈知道佟先生急得又犯病了,只好赶紧跑过去照料。
正在大门没来得及上闩的时候,佟韵雪终于回来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过于意外和惊险,她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伤情。因此她是悄悄溜进家门的。
她像猫似的,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的房间。为了让家人相信她是安然无恙回来的,她必须把自己收拾打扮一下,尽管她已累得半死不活。趁着没人,她赶紧处理好伤口,再换身干净的衣裳。待梳好辫子后,她却禁不住疲困,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唤她。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似的。忽然间,一阵刺痛把她唤醒了。伤口似乎被什么粗硬的东西碰了一下,她不由得叫了声“啊”,才猛然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余妈。
余妈察觉她情况不对,便赶紧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听到“受伤”二字,佟韵雪半闭着的眼骤然睁大,瞬间清醒过来,回道:“我就出去一趟,能有什么事,是余妈你多虑了。”
“你去了那么久,真的没事吗?”余妈疑惑道。
“真没事,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我饿了,想去吃饭。”佟韵雪急忙扯开话题,说罢便站起身来,朝外边走去了。
“没事就好,那就先去吃饭吧。”余妈放下心来,跟着她走出去,不到一会儿又追问:“记得你跟我说去挖笋,可回来不见笋,倒见一篓筐的野蘑菇和几根怪草,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去了林里庄的深山?”
佟韵雪迟疑,放慢了步伐。余妈一不留神,撞到了她受伤的胳膊,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声音中带着痛苦。
余妈急忙盯着她的胳膊,问道:“手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伤?老实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佟韵雪站定,一阵心悸过后,索性承认了自己上山采药受伤的事。不过,遇到坏人和险些丧命的事她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