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与食(一)
秋风四起,树叶飘落。
行人去夏装穿秋装,惧冷的人早早裹上大氅,晚间行人渐散,摆了一天摊的铺户缩着身子,手插进袖中,来回踱步,瞅着街上零星的人,期许还能再来上一两个客人。
临水巷的豆腐坊挑着夜灯在铺子里研黄豆,一灯一屋两人,皱纹与幸福是成正比的。蹲坐在墙边的一双儿女借着油灯吃着桌上的两碟素菜,不时夸赞娘亲的手艺好。
娘亲的手艺是否真的好,至少在孩子眼中,娘亲一切都好。
夜间行走的人,提着一盏黄光的灯笼,灯体的油纸上起了数不清的毛边,足以可见制灯人选用的材料并不是上等货。
灯是聚,是散。
衬着人影如巨物,会动的巨物是生动的,少了几分惧意。
梆子敲响,打更人鞋底的拖地声“呲喇”不绝,随着嘹响的报辰在街道上跃然而起,豆腐坊的夫妻俩按上最后一块门板,至此夜来临。
门板缝传出的微弱黄光为昏沉的黑夜点上一盏灯,让归家之人得以辨别方向。
“哒”一个小石子被一只素青色的布鞋踢起,弹跳几次,滚落进黑暗中,再难以辨别方向。
月光如柳条,垂下一束束白光,宋实唯提着亲手做的灯笼,在无人的街道上行走。
一会儿踢石子,一会儿和影子跳舞。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古槐树粗壮的身躯在空中摇摆,枯叶顺着抖动飘向远方,树叶在空中阵阵敲打,传出沙沙声。
在寂静的街道里,它是唯一响闹的事物,人们并不会因此而心生厌烦,甚至三两男子背靠槐树,对酒吟诗,感受秋季的凉爽与惬意。
食肆通亮,房顶上挂满灯笼,站在门外,饭香飘逸,酒香浓郁。
喝酒斗拳的,静默用餐的,大放厥词的,这是夜间人类的景象。
宋实唯将灯笼吹灭挂在门外的木板上,独自坐在门外的小桌上,倒上一杯热茶一饮而尽,仿若把茶混酒喝。
待得身子温热起来,宋实唯踱步走进饭肆。
“又来接遐观啊?”
“嗯。”
宋实唯轻声应答,随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冷酒。
“这是野生菌子,你尝尝。你要是觉着好的话,咱们就进点,要是不好,你提提建议,我让他们再整改。”
“成!”扈大娘爽朗应道,妹子的口味,她是信得过得。思及此,挑眉一笑,“前些日子,你带来的柿饼还有吗?客人可是对此赞叹不绝啊。”
顿了一顿,说出心中思量,“我想在店里卖柿饼,就是不知道这货源在哪?”
说罢,眼中异常兴奋,期许之色浓郁不散。
生意场上的事,若是能来钱,谁都想掺和两脚是人之常情。毕竟不爱钱的人,想来还是少数的。
宋实唯小抿一口杯中冷酒,顿觉喉咙滚热,五秒后,胃部也燃起浓浓烈火,禁不住咂嘴道,“真霸道!”
“大晚上喝冷酒,你也不怕起夜!”扈大娘不赞同地取过酒杯,放置一旁。
想起什么似的,“明日我煮些米酒,你记得来喝。”
宋实唯点头,这才想起刚刚的话头,“柿饼的话,想来应该还有些库存。我明天去看看,到时候我给你消息。”
撑着头思忖片刻,“价格还是按老规矩来。”
虽说都是自己的产业,可明面上的掌柜都不是自己,有的赚大家也都愉快不是。
想来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扈大娘了然点头,并无任何不满。
宋实唯不愿暴露名下产业,自有她的思虑,她顾好食肆和客栈就属不易了。
世人存活于世,有点秘密才属常态。倘若真将所有公之于众,坦率是尽显,却也没必要。
相交之久未必相识,相交之浅也可相知。
“你来了!”遐观从后院打帘而出,见宋实唯靠在柜台上,脸颊红晕,有丝不轻易察觉的不满。
此世的宋实唯仿若幼时在家中听娘亲所讲的仙子故事中的仙子。
想将人据为己有,夜夜只为自己绽放。
“嗯!”
“你饿吗?”
遐观疾步上前,托住宋实唯的手肘,轻声问道。
来客栈做活的日子里,常常早出晚归,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日子也少了许多。
偶尔宋实唯会来客栈的后院里用饭,遐观见她一个人坐在石桌上吃一口发会儿呆,有时竟然吃着吃着蹲在地上与搬家的蚂蚁聊天。
但宋实唯让他放一万个心,说自己很忙,时常在外用餐。反倒是让他别误了时辰吃饭,嘱咐他别太劳累。
“不饿!今天吃的不错,我发现了一家藏在古迢巷里的石锅豆腐,过两日你休息,咱俩去吃!”
宋实唯并没有喝醉,只是她一碰酒必脸红。
时人常言喝酒上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