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盏灯
太宰治反坐在椅子上,将下巴抵在椅背。
“我曾经在一家小诊所里住过一段时间,诊所里只有一个医生,但病人却络绎不绝,因此经常会被擅长使唤人的医生叫去帮忙。”
太宰君,请给我一下止疼药。
太宰君,请给我一下消毒水。
太宰君,请给我一下麻醉剂。
……
一瓶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药水,被装在一个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玻璃瓶内。
就好像一个个看起来血迹斑斑的病人,被装在一具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棺材里。
药材触碰到伤口的时候会痛吗?
空瓶子被扔掉的时候会悲伤吗?
死去的人究竟是不甘,还是一种解脱呢?
太宰治看了一年又一年。
似乎从出生起就有着这样的疑惑。
但这疑惑从活人那里听不出答案。
从死人那里更不用说。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有趣的森先生见惯了他面无表情又生无可恋的样子。
也只会评判“你就像是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太宰治歪了歪头。
“你知道吗,小姐?我曾经想要把高压药和低压药混合在一起。”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透明药水在玻璃棒的搅弄下变成另一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透明药水。
或许就会有……
“或许就会有让人不会感觉到疼痛就离开世间的方法。”
小鸟游结奈轻声说道。
太宰治愣了愣,又有些愉快的笑起来,像是见到了同类:“是这样没有错哦~”
下一刻,他又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悠长而迷茫,“但终究,只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罢了。”
生不如死,却并不会死去。
就像屋外的黑影人。
就算代替了影子原先的主人。
也终究不过是一个怪物。
一个,包裹在人类躯壳之中的怪物。
小鸟游结奈没有说话。
太宰治也没有。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小鸟游结奈抬起手腕。
印刻在皮肉之下的黑色字符已经攀升到了400万。
也不知道到底图书馆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能让那群“上帝”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紧追不舍。
她这样想着,垂下眼睫,就看到太宰治右侧的脚踝处渗出了血迹。
“什么时候?”她问。
“这个吗?”
太宰治手指抵着下巴,一副努力回想的姿态,片刻,一锤掌心。
“应该是在河里划伤的吧~”
小鸟游结奈记得当初用网兜把太宰治捞上来,似乎挂住的就是右脚。
这么一说,他的伤口应该已经有了好几天,却一直没有处理。
哪怕是刚才拽着她一起逃命的时候,也动作流畅,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什么异样。
这个人难道没有痛觉吗?
她回想起游戏里太宰治在mafia被中原中也痛殴,跑去了侦探社又被国木田独步痛殴的惨痛人生,不由怀疑。
但怀疑归怀疑。
总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她说道:“把脚踝伸出来。”
大概是刚才才被教训过,太宰治并没有做出什么“一把抱住自己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姐”的奇怪举动。
而是乖巧的伸出了脚踝。
他的腿骨匀称。
白色绷带自衣料之中缠绕出来,均匀的一路捆绑到脚踝之上的位置,露出一小节踝骨。
踝骨之上,有大概十厘米左右的部分洇开了暗红的血色。
大约是跑动时伤口裂开,出了血。
小鸟游结奈试着把那一节绷带解开。
但它和裂开的伤口粘连在了一起,扯动时,让太宰治忍不住发出轻声的痛呼。
“好痛哦~肉都要被扯掉啦~”
他伏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背,委屈的不得了。
就看到捏着绷带一角的少女扬起眼睫:“我以为腿是长在你自己身上的,太宰。”
“所以放任伤口不处理的时候,就应该能预料到这种局面吧。”
啊,生气了。
太宰治乖乖住嘴。
最后的办法是用生理盐水和稀释的医用酒精反复冲洗那一片血痂。
直到绷带和皮肉完全分离,才用镊子和剪刀小心拿去那一部分的绷带。
伤口出乎意料的很深。
因为血痂扯裂的缘故,露出大约3毫米微微翻出的皮肉,但好在没有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