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容璟微蹙眉,看着她。
少女的眸,不知是浸了池水,还是原本如是,清润润地,却覆着一层朦胧秋水,微红的眼眶,隐约藏着些卑微。
他微有动容,却在想起自己因她而被抛弃,冷了眸色,冷冷道:“本世子时隔四年,再告诉你一次,你是纪九,本世子之妹唤做容霓。”继而迈步离去。
两奴这才敢入池水。
容歌只是怔了一息,似早预料了他会有如此回答,虽有伤心,到底被他上辈子伤惯了,她重生了,倒也释然了。
便任由云晓、拂衣搀她回了殿。
天启十一年,是她及笈之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十一岁回京,是做麒麟郡主的第四年。
这年,开国圣祖帝尚在,太子还在装病秧子,和容霓是青梅竹马。
当年,她也被骗过了,以为顾成邺熬不了几年,可他却熬到了天下一统,亲眼看到帝师,成了圣人。
而如今,那帝师,不过是仗着大长公主的引荐,勉强做了帝师,掌管着三道书院。
算来,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岁,还不至于让她一闻其名,便直接吓破胆。
那两王府还没到造反日,他自也甘心扮演着帝师院长,倒也不至于,因屠这两王府的三族。
让满天下想着谋反的,憋着造反,跟圣祖帝打过天下,定下天下的,被封王封侯的,见他圣人皮下,阎罗面。
容歌想通这点,轻吐一口气,这辈子她自是不入宫门了,既不做妖后,便也不需再怕他。
天知道,她被唤做妖后的那十二年,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是如履薄冰的活着,唯恐让他看不顺眼,他哪怕遭风寒打个喷嚏,她也能回去吓一夜失眠。
她是虚心的假鬼,偏撞上了披圣人皮的真阎罗。
算来,上辈子,她与他,除那桩以命换命,真真只于私下见过寥寥几面。
偏她第一次见他,便让他看到自己不勘的一面。
那时,她与晏犰自南地回京,走得水路。
极冠少年,头戴竹编斗笠,一身布衣道袍,左手持剑长身而立,仙风道骨似天人。
她以为那是位出家人,见他立在案堤雨中,得知他往京师去,便央表哥带他一程。
那是个极其安静的人,连途近月来也不曾于外人前摘下斗笠。
她年少骄纵,外人面前自是大家小姐,私下却是任性妄为,想尽办法去看他模样。久不得手,她心底恼了,寻了岸,赶了他下去。
她若知这人是大长公主,推荐给皇叔的帝师,借她个胆子也不敢。
云晓为她更好了衣,拢着她一头瀑布长发,似觉她反应不对,小心问道:“小姐,不要去寻容二去出气吗?”
以往小姐每每被世子伤了心,必要去找那假郡主好生讥讽一番,今日怎这样安静?
容歌端坐在铜镜前,淡淡道:“我何苦去做那出力不讨好的事,反惹得容璟愈发厌了我。”
更何况,上辈子,她因抢先容霓一步嫁了顾成邺,两人彻底反目,说起来,都是她心性小。
她纵是亲妹子又如何,她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容霓才是被他疼宠的妹子,而她纵与他有着血亲,到底是比不过朝夕相伴的兄妹情。
拂衣立在熏笼前,臂上搭着衣裙,熏着香,闻言抬起头,笑道:“您有纪表哥,又有宴小侯爷,要奴婢看,纪表哥待您比亲妹子还亲呢。”
容歌没应答,只是微垂了眸,心底却在考量,到底是谁陷害她?
晏犰并非是冲动之人,两人幼时一日也不曾分离,来京后,他成少年侯爷是新贵,虽有父王相助,却还算稳重。
他是她旧奴,绝不会害她。
可,她上辈子在寿宁殿想了三日三夜,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让她这手握皇权的太后,背上谋逆之名。
那时,危长瀛已然因旧疾常年不露面,莫不是他要杀她,借故找个由头?
可他那样的身份,真想杀她,何须做场戏,只需给朝臣透露只言片语,不消半日便会有人来拿自己头颅奉予他,
她一时想不出缘故,只得松懈下心神,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人欣喜传话:“殿下,宴侯爷来了。”
朱红的六扇殿门打开,玄袍少年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容歌已然换洗一新,端坐在正殿前,手里端着茶盏,低眸吹开翠绿茶梗,抿了口茶,纵闻脚步声,却连眼皮子都懒掀抬一下。
若说对晏犰没怨,那是假的。
若非他定任性妄为,她还应做着太后,虽庆幸能多活一次,可这个若是待她极好极好的晏犰,她必要好好掰扯下。
少年已有十八九岁,因是势头正盛,眉眼处尽显意气风发,尚且完全褪去稚嫩的脸,久经战场磨砾,犹以隐隐蜕变出冷峻模样。
晏犰见她姿态雍容端坐着,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