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一眼闭一眼
金父非常恼怒:“他人之家我不晓得,可你说说,我们家的儿女,哪样不是一碗水端平呢?”
金母拉回小女儿:“你别这么说你的父亲!他给了几个女儿优渥的生活,可从未想过你们也是姓金,也能弘扬金家漆业。总是盼着,迟早出上一份陪嫁,就叫你们分出去了。你莫得罪他,小心连个子都不给你!”
金秀秀泪眼迷蒙:“不管爹爹如何待我,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嫁人,不想离开爹娘……”
金父已叫母女两人一唱一和搅得头大,自己已无立场反对。他只吱唔着:“让你离京营商,叫彭家晓得了,怕不是会觉得你缺少规矩吧……”
金秀秀又攀回父亲身边,用着最无辜的口气说着叛经离道的话:“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自是等吃了三哥三嫂嫂的喜酒之后我再走。到时不妨对外说,我因未过门的夫婿忧思成疾,也回了温养病。况且我已禀明了普安郡王府,待郡夫人生产完得空后,她为我做主叫上两家长辈,协商退婚事宜。”
金父气得直抖:“好啊好啊,你一日一个新阵仗,竟叫你爹我虚留了一个‘父亲’的空名头!这家,不如以后就由你来当!我与你娘趁早退居养老去!我们走!”
他向金母施了个眼色,甩袖背手而去。
金母朝着小女儿道:“你爹爹啊,嘴硬心软,现下一是忧心于你,其次才是面子委实放不下。”
“母亲,我想对得起你们为我取的名。嫁士人提升门第,叫秀出于庶民;我以草莽之身,行护卫家国之事,也是秀出于庶民。我不能看着五弟在城中闷闷不乐;更不能看着他人有兴扬漆业之机会,跟我这个漆匠后代不却干系。”金秀秀振振有词。
金母倒不觉得自己女儿作为一个小女娘说出这番话很奇怪:“你娘我想的很开,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爹他就是再恼,过上两日也便好了。好了好了先不跟你说了,一家之主的威从小叫你罢到大,总得有有个人去哄哄他。”
她不紧不慢地离去,方才毕竟参与了拆台,现下也要去同她的郎君说几句宽心话圆这一家的和气。
金秀秀去书房写了个信封和一封信,并未封口就装在小陶罐中。她再取用家中存的茶陈皮埋住,后拿大漆封了口。
过了三日漆已荫干,罐盖固实。她捧了陶罐前去叩响普安郡王府的侧门:“夫人前头的日子说过自己胃口乏乏。这小罐中装了前年所晒的陈皮茶,口味不敢说好能对上夫人的口味,但假使缝了香囊去时常嗅一嗅,能帮夫人稍稍醒神开胃,也是极好的。”
侧门的婆子对她印象很深,欣然接过。
金秀秀见四下无人,又摸出两角碎银塞她怀里:“劳烦妈妈将我前头的话带到,寻机会亲递至郡王或夫人的手中,让贵人们晓得,金家妹妹一直在盼他们的好消息呢。”
这一声自称的“金家妹妹”,叫门房婆子拿不准她的话中有没有暧昧。
府中一直有盛传郡王夫妇二人皆中意这个庶民商家出身的女子,此妈妈便认定她极有可能成了这府中得宠的半个主子,有礼而回:“姑娘请放心,老婆子我一定会将事办好。”
见她再三推却后才收下银子,金秀秀放下了半份心,返家而去。
那老妇急急步入内院,说有事要觐见夫人。
院中的女使听她说了前因后果,一时也不去拦着,毕竟大家都亲眼见过那漆匠家的女人时常入内院,颇像是受宠的样子。
她们放任这老妇自行到正房门口去喊着:“拜见夫人。夫人,有自称金家妹妹的小娘子于侧门递进物件,要老妇亲交到夫人手中。”
郭氏惫懒,正无事昏昏沉沉地躺着。她还没来得及发话,卷丹就匆匆行出门。
卷丹摊手:“交给我吧,我递进去给夫人。”
她一向眼高于顶,除了府中的大管事、体面妈妈,不大瞧的起粗使的工人。
那守门的婆子向来只能走在这宅内的边边角角,难得有了在主家面前现功的机会,岂会服于个无权直辖她的大侍女?
于是她便更大声地道了:“那金家小娘子可嘱咐我了,她见夫人胃口欠佳,特意搜罗了多年的陈皮于夫人做熏香醒神开胃。她做妹妹的一番心意,定要我亲交到做姐姐的手中。”
“嘶——”院内的人倒吸一口气,这姐姐妹妹唤得可是真叫人多思。她们偷偷瞧着恨不能挤走其她陪嫁侍女、独霸夫人郡王的卷丹的面色,心中直觉得这热闹真好看。
“卷丹,将人带进来罢。”屋内的人发了话。
被下了脸的卷丹冻了表情,带着那老妇进屋奉了陶罐。
待老妇拿了赏钱喜滋滋地出门,同旁人夸炫着。郭氏又开口支使这面色不虞的贴身侍女:“卷丹你去寻些物什,代我撬开这罐子。”
卷丹拿了把长剪子去戳那盖子的封口。
翘翘拧拧之后,打开陶罐,果真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些气孔硕大、星点分明的上好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