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提夫妻离心话
彭家父子回家休整了几日,便收整了自己制作的一套文房用具:戗金黑漆的砚屏、砚台,髹涂金漆的毛笔,还有一块剔黄雕漆的纸镇。
再由彭成上门递送了拜帖。
门房接到拜帖随即禀告了郡王妃郭氏。
封号咸宁郡夫人的郭氏这年才与普安郡王赵瑷刚刚成婚,执掌偌大一个郡王府邸还未完全适应。
听说只是个皇城中的漆匠来拜访郡王,她连拜帖都未拆开便被其它事物分去了心。
这封帖子便同其它无关紧要的拜帖一起,直接送到了赵瑷的书房里。
赵瑷素来注重避免与外人轻易相交,官家一日无嗣,他便怕被传出自己觊觎皇嗣之位去集结私人势力的谣言。
日常除了读读书,便是出去寻些美食吃吃喝喝,他很少在郡王府接待拜请之人。
于是彭家的拜帖,就在书房里积了灰。
皇家完成好徽宗与邢皇后的墓葬祭典,普安郡王自绍兴府的永佑陵归来后更是沉寂低调了些。
当朝官家爱重邢圣人,自她被掳金后为她空悬后位十六年。吴贵妃深通皇意,已有意让自己的两个娘家子侄求娶邢家的二位女儿,想葆邢氏一门荣华。
据说她已与官家通过气,让天子颇为宽心开怀。
只待过了孝期,两方明年就正式请旨下旨。
不出意外的话,新皇后自也要出自这吴氏一门了。只可惜她名下所抚的宗室子是吴国公赵璩。
而自己,是由今年二月庚午已薨的张婉仪所抚育。
郡王妃郭氏的陪嫁侍女见郡王爷这两日闷在书房内闷闷不乐,同郡王妃出着主意:“夫人,王爷近日思虑颇多,何不亲自整治些进补的参汤送予他?”
郭妃放下笔停止理账,轻抚发鬓说:“我与郡王爷相敬如宾,虽相处不甚久,但颇为清楚他遇事不喜人扰的性子。就让他一人呆着。”
侍女说:“可……”
郭妃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与郡王爷成婚不久,甚少宿在同一房内。可你是否见着这院中有新增些通房姬妾让我烦扰?他敬重我,我也自需体谅他。给他些清净罢。”
果真没三两天,赵瑷又抬头挺胸出门见人常展笑颜了。
这日,他又来到丰乐楼寻些开心。
此时的丰乐楼同往日汴京的旧址一样,是座寻常的三层楼高的官办酒楼。
酒楼营业时间通宵达旦照旧,常年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店内从不问身份如何,只要出的起价,就是街边乞人拿要饭所得的钱财进来花费,也能得到最周到的照拂。
因此纵使此处所贩酒食价格不菲,却也每日来客络绎不绝。
赵瑷惯例去往常去的三楼厢房,在楼上向下望的时候,却看见几个面熟的少年儿郎聚在一起饮酒相谈甚欢。
原是金彭两家兄妹在一起聚餐。桌子上并无海味,众人却笑靥如花。
赵瑷心一动屏退了除心腹近侍外的所有人,走下楼梯,朝他们走去。
彭希孟被金洵正逗得哈哈大笑,见赵瑷出现赶忙整肃了表情。
众少年少女匆忙起身见礼。
金秀秀与金洵二人穿着了差不多的装扮,都是玄青色,看起来英姿飒爽,两人除了身高宛如双生。
赵瑷不经意间朝两人看了一眼,心中暗道此女次次相见装扮风格都甚不同。
他又朝着彭成说:“不必在此处拘礼。本王惯去的厢房已满,但一人坐大厅甚为不自在。既与几位有几面之缘,也可互道一声新友。吾可否与汝等同坐?”
彭成恭恭敬敬地邀约:“是小人的荣幸。”
说罢他扯着金洵一起让出自己的座位,唤刚好前来上菜的酒保再添把座椅。
眼尖的酒保看见普安郡王赵瑷朝他行了行礼,心中奇怪郡王为何在此。楼上明明还多的是包房呢?
不过他知晓自己没资格问话,只规规矩矩地搬来两条凳子。
彭成原与金秀秀座位遥遥相对,现在道紧紧相挨了。
众人与郡王地位相差颇大,也无从知晓其喜好。原本桌上热闹的气氛陷入一时的僵局。
赵瑷用漆筷搛了块蜜饯吃,一边道着:“诸位不要见外,刚刚聊甚,现在继续便是。”
他的近侍勉勉强强地就近夹了一口吃食,仍是拘谨的紧。
金秀秀是个热心肠的,开始打起圆场:“郡王爷手中的漆筷便是我们家所制。”
赵瑷仔细看了一下手中漆筷,粗头顶部镶嵌了一些螺钿碎片。
彭成帮着解说:“这不是什么做工特别精巧的物件。只是这上面的螺钿区别于汉唐古制的厚白螺钿。用的是本朝才开始兴起的软螺钿,经由分截取色后置放在漆地上,所以才五色斑斓,熠熠生辉。”
赵瑷若有所获。
聊漆艺他不甚懂,还是聊吃的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