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月不相依
光州,冬夜。
沈星遥坐在城楼顶,望着明月出神。
月如银丸,清辉流转,映在她眼底,澄澈如溪流,夹着淡淡的自嘲意味。
晚风掠过身畔,忽然落下一道清影,缓缓坐下,正是叶惊寒。一身紫檀色宝相花暗纹衣袍被风吹响,发出丝丝颤鸣。
“你几时来的?”沈星遥面无表情。
“不放心你一个人,就跟来了。”叶惊寒目光平静。
“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星遥笑中带苦,“我已无软肋,没人拿得住我。”
叶惊寒垂眸,凝神思索片刻,原就夹带着愁绪的眼眸,忧色又多了一重。良久,抬眼望向天边明月,眸光动了动,又朝她看去,认真望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名字……‘星遥’二字,可有何特别的含义?”
“就是……离天玄教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远一点,没别的了。”沈星遥笑容略显勉强。
“你看见什么了?”叶惊寒捕捉到她眼底不甘,便即问道,“他又做什么了?”
“我想把他脑袋切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沈星遥一提到凌无非,眼底怒火便压抑不住,可在这愤怒深处,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憋屈,如受了置喙的小女孩一般,不甘不愿,“就算是装的,他怎么能够做到如此下贱?”
“不这么做,怎么能让你干干脆脆放下他?”叶惊寒平静说道。
“那他也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沈星遥怒目视之,驳斥他道,“从前不认得他时,我是不能活吗?”
“你越看他不惯,便越说明在意。”叶惊寒仍旧平静,“真要不在意他,早就云淡风轻。”
沈星遥本就因瞧见白日里凌无非那不可一世的做派,窝着火气,一听这话,那团火立刻便烧了起来,狠狠剜了叶惊寒一眼,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何现在又帮他说话?”
叶惊寒微微垂眸,藏起眼中忧色,方望向她,道:“你总因他愁眉不展,我又怎么放得下心?”
沈星遥闻言扭头,恰与他对视。
皓然月色映在他眼底,那一抹光芒,似曾相识。沈星遥蓦地发觉,眼前的叶惊寒与那人竟有许多相似之处。
同样心怀光明,同样温厚待人,同样曾处于黑暗,却极力伸手,努力触摸暖阳。她恍惚了一瞬,竟将眼前人当做是他,搂过他脖子吻了上去。
叶惊寒惊诧睁眼,本能想要抽离,却又不舍得这一缕芬芳,迟疑不动。
月华洒了二人满身,皎然若雪。沈星遥游离天外的心神忽地回魂,猛然松手,一把将叶惊寒推开。
叶惊寒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一脸诧异朝她望来,一言不发。
沈星遥蒙了一瞬,仓促眨了眨眼,脑中飞快搜寻对策,忽然灵机一动,一锤掌心道:“上次在仙霞岭山洞里,你提过的。”
叶惊寒闻言一愣,仍旧没能反应过来。
“这样,就算两清了吧?”沈星遥给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飞快起身,跳步跃下楼檐,一路疾纵远去,半步也不停留。
朗月高悬,照着月下清影,衣袂飘飘,翻飞如蝶。
寒夜光冷。钧天阁小院内,凌无非独自一人,抱臂倚墙,望着远方出神。
一道清影在他身后落下,无声无息。
沈星遥见他没反应,便提刀用鞘尖在他肩头一杵。凌无非转身看了一眼,上回在她手中险死生还的画面立刻浮上眼前,一时惊惧,本能似的连连退开数步。
“凌掌门,上回不是听说,李夫人已有身孕吗?怎么一个多月过去了,夫人的肚子还是老样子?”沈星遥嗤笑。
凌无非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是轻挑唇角,轻笑答道:“前些日子起了冲突,下手重了些。不过,这事同你有何关系?”
“那正好。”沈星遥脸色一沉,“无牵无挂,你可以去死了。”言罢,挽刀大力一斩。
凌无非立时退后,垂眸瞥见落地的刀尖,在庭间石板上劈开一条清晰的裂痕,眼底惊惧错愕交织,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喊人啊,怎么不喊?”沈星遥挑了个刀花,直指他喉心,道,“这可是你的地盘,与上回不同,想叫多少人来都可以。”
凌无非咬紧牙关,却不言语,眼看着她刀锋逼近,只得连连后退,始终不吭一声。
沈星遥见此情形,已然明了,却未感到丝毫释然,反觉阵阵揪心。她跨步上前,刀锋微斜,依旧抵在他脖颈,低声威胁道:“你倒是喊呐!怎不告诉别人我还活着呢?那位薛庄主,心思深沉,一定有法子帮你杀我。凌掌门就真这么喜欢被人惦记着项上人头,天天悬着心过日子?”言罢,刀锋一斜,眸底倏地浮起狠厉之色,一刀朝他面门砍去。
凌无非仓皇闪避,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狼狈站稳身子,愕然朝她望来:“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杀你啊。”沈星遥眼含戏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