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南州是永朝疆域内最大的几个州之一,此地湿热,蚊虫横行,黏黏的毒瘴扑到脸上会让人直接烂脸,山林间埋伏着无数猛兽毒蛇。
祝云甩开偷偷跟着她的几个弟子,一路往南,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做足了准备才敢钻进广袤无垠的丛林里。
她身上常备清湿解毒的药丸,阴阳内力也一刻不停地在体内流转,这才完好无损地逛了好些天。
怪不得永朝历代皇帝都把犯人流放到这儿呢,没有开发过的原始森林真是要命。
所有的胡思乱想止步于某天,祝云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发现了一个山寨后。
“[君也匪石]没当场抽你我都觉得是他太大度了,真的。”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徒弟,你说得再清楚一点好不好?”
语音聊天一开,对面急得团团转又昏头昏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犹记得那种黏糊糊的虫子爆浆触感的祝云皱着眉把手往石头上撇,被日光照暖的石头坚硬炙热,极大抚平了她内心的阴影。
阳光下,指腹和手臂都变得苍白透明,许多青斑扎根在皮肤下,久久不散。
还好有《无极真经》在,暂时放弃将阴寒内力转为阳生内力后,祝云呼出一口气都可以结冰,无孔不入的蛊虫纷纷凝着冰渣掉下来,已经钻进血管里的少数蛊虫也冬眠起来,被慢慢排出去。
不然祝云当场就栽了,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逃离那个蛊虫山寨,更别提反杀那些想把她制成傀儡的蛊师了。
“你啊你,你那两百个弟子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都不敢想,做好再坐两千年牢的准备吧,师父。”
貌若男孩的鬼手怪医当场脸就皱了了一团,含含糊糊地说:“那两百个人应该都死光了吧,而且谁知道我研究出的蛊术还剩下多少?他们的后代做的孽,算起来也该跟我没关系了……”
一声无情的嘲讽终结了他的幻想。
“恭喜你,师父,你生前收了一堆超级孝顺的弟子,以至于三百年后这群蛊师,还能再学到四五分你的蛊术的精髓,并且把它发扬光大。”
千里光眼前一黑,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哭丧着脸道:“所以[君也匪石]是这么怨上我的?他也是蛊虫受害者?怎么办啊,徒弟,他以后会不会趁我不注意在背后捅我一刀?”
祝云只能回他六个点,天知道她在看见被关押在山寨深处的那群瘦得不成人样的试蛊童子时,有多心惊胆战。
把人都解救出来,送到安全的镇上以后,那群小孩看她的眼神更是令人永生难忘。
祝云自己照镜子都觉得当时的她跟个青皮僵尸一样,可以原地参演恐怖片当最终大BOSS,但那群被放出来的孩子没一个怕的,甚至有人还举着火柴一样干瘪的胳膊,问她要不要吸血。
“作孽啊,师父。”某人使劲拍了下大腿,痛心疾首地道,“你还关心个屁的捅刀子!快想想办法把那群丧心病狂的蛊师解决掉好吗?晚一天就多一堆受害者。”
“你怎么老学[和和和和和]说话?都快学坏了。”
对面小声嘟囔了一句:“想解决那群蛊师还不容易吗?你把我的蛊王从土里扒出来,随便喂它点红髓骨朵——就是上次你从墓里带出来的一种草药,唤醒它以后将其收服,命令它让所有下级的蛊虫都反噬宿主,保证人全给你死完。”
“……”
祝云忍不住问:“那些受害者呢?”
千里光疑惑地抬眼,在堆着乱七八糟草药的房间里找了个勉强干净的地方坐下:“一起死呗,你还真怕我多坐牢啊?几百几千年的,我都不在乎。”
就知道这个家伙根本从来没有反省过,祝云无奈叹气:“如果找到了蛊王,可以命令它让那些蛊虫彻底爬出受害者的身体吗?光靠我的内力只能暂时镇压它们几天。”
“哇,你都这么厉害了。”外表是个男孩的千里光高兴地感叹了一句,然后无所谓地点头,“可以,你不嫌麻烦的话就去救吧。”
鬼手怪医自幼见多了生离死别,人命在他眼里就是一副草药、一根银针……他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根本不会被珍惜,何况——
“你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好徒弟,做大夫的要有这个觉悟,世上救不了的人多着呢。你看那些被蛊虫祸害的人可怜,把他们救出来,但没有蛊虫,他们也活不长。
“没钱的时候被父母卖掉、灾荒的时候饿死、卖到人家家里被打死……生病的是这个吃人的世道,但大夫能医治的只有人,今天你救下一个,明天这一个人说不定就让世道吞进嘴里啦。”
千里光语重心长地说:“南疆有无数蛊师,蛊虫变异极快,现在又过了三百年,连我亲自在场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你真要以身试险?”
道理谁不懂?祝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哪怕只剩下一个,能救下一个都是有意义的,师父,把蛊王的位置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