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刁难
凤添宫。
严贵妃靠在榻上,慢条斯理品着茶。几个宫女围在身边,轻轻替她锤着腿。
淑妃陆氏跪拜在前,额头微微渗出薄汗。
这是她自生完孩子以后,第一次向严氏请安。
那一夜,皇室一下喜添两名皇子,举国为之沸腾。当今皇上感念上天恩德,特命两人安心休养、吃斋礼佛,在皇子百日前免除一切繁冗礼数。
眼看百日之期就要到了,今日淑妃特意收拾妥当,亲自向皇后和贵妃请安赔罪。皇后一向温婉,叮嘱她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让她早早回寝宫休息;但到了严贵妃这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恭敬地向严贵妃跪拜请安,可对方却像没听见似的,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她知道对方是有意刁难,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算算时间,从进门到现在,她已经足足跪满一炷香了。
她的身体本就因为早产而亏空,这样强度的跪拜,更是让她脸上毫无血色。她的身子微微发着颤,勉强支撑着才能维持身形。可即便如此,眼前人却依然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慢悠悠品着茶。
周围宫女进进出出,都有意避开她的范围。有好奇的宫女偷偷打量她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
淑妃垂着头,掉落的额发遮住了她的脸,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只有微微发白的指尖,暴露出她此时的难堪。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婴童笑声。严贵妃这才将茶盏放下,瞥了一眼眼前人:“起来吧。”
“谢娘娘。”淑妃起身,只感觉膝盖发软。身旁有丫鬟见状,忙搬来绣凳,以免她站立不稳。她感激地看了那丫鬟一眼,却听见严贵妃慢悠悠道:“听说淑妃妹妹早产,本宫十分担心,如今可好些了?”
淑妃刚想坐下,听见问话,只得又起身回应道:“谢娘娘关心,已好多了。”
“那就好。”严贵妃不阴不阳道:“你的肚子也是争气,说生就生了,连本宫都比不上你呢。”
“臣妾不敢。”淑妃知道她心有不爽,只低着头恭敬道:“事发突然,臣妾也是措手不及。”
“你说巧不巧,刚好赶在本宫要生的时候就发动了。”严贵妃勾唇道:“你这小孩倒是会体贴人,日后指定是个听话的。可不像本宫那个,调皮得很,连皇上都拿他没辙呢。”
严贵妃说着,咯咯笑了起来。淑妃知道今天是没法坐了,只得撑着腿站在原地,脸上挂着谦卑的笑。
她听得出严贵妃的话外之音。
她的孩子比严贵妃早出生一刻钟,理应是皇长子才对。可自打出生以后,皇上就像忘记了这件事一般,各种赏赐像流水一样送来,唯独在这件事上闭口不谈。
就连给两位皇子的封号,都别有一番心思——严贵妃的儿子,起名永望,封号福王,取“福寿绵长、荣华永久”之意;而她的儿子,起名永安,封号临王。
让他安于现状,只做临时的王。
哪怕他是皇长子,哪怕他是后宫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也只是暂居首位而已。那些荣宠,那些圣眷,终究轮不到他。
就像他娘一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心有偏爱,连名号的寓意都要比严贵妃差上一截;甚至有人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说皇上有意废长立幼,要把严贵妃的孩子当作太子培养。
正是因此,严贵妃对她才嗤之以鼻,明里暗里嘲讽她白白争了个第一。
“说起来,还有份礼物要给你。”严贵妃示意丫鬟端给她一个盘子,道:“前段时间外邦进贡,送了些小玩意来,皇上看着新奇,特别交代让你也挑两件。看看,喜欢什么就拿去。”
淑妃早已习惯了她的趾高气昂,低头屈身道谢,一套礼数做得熟练周全。可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东西,心里还是凉了几分。
这些东西设计精妙,看着确实十分有趣。但问题是,几乎每一样物件,都沾了指印和奶渍。
她知道,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宣誓。
严贵妃貌似漫不经心,视线却时不时从她身上扫过。淑妃抿了抿唇,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打算挑两件不起眼的物件以表明自己态度。
就在这时,奶娘将两位皇子抱了进来。淑妃转头去看,脸上露出少见的温柔笑容,笑容里却潜藏着一丝心酸,
临王永安是早产,个头偏小一些;福王永望是足月,无论个头还是力气,都明显比永安大出一截。
小孩子生性天真,永安一见到那些小玩意,立刻高兴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淑妃连忙出手制止,却听见严贵妃道:
“不打紧,让他们自己挑挑。小孩子不会骗人,喜欢什么拿什么就是。”
淑妃讪讪地笑了笑,但话已至此,她不得不放开了手,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孩子。
只见永安伸出手去,好奇地在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物件上摸了摸,最后却抓住一只暗棕色小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