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覆霜雪
其实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只她为史官后,又在宫中出不去,这些衣裳首饰几乎都用不着。
但见宋宸似乎有些失落,柳如蓁也就笑笑收下,起身道:“江全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九殿下说。”
江全出去将门顺手带上了。她一步步走向宋宸,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宋宸不知所措反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柳如蓁不想想与他扯有的没的:“我也就比你大一岁,眼下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别再假惺惺的这样叫了。”
见柳如蓁一脸严肃,他脸色也变了变,收起性子。
“宋宸,可以将你所知道有关梅妃的事都同我说吗……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冒犯……”柳如蓁担心他想到逝去的梅妃会伤心,尽量将语气放柔些。
可她还未说完,就被宋宸打断:“不冒犯,我都可以和你说。”
谈及梅妃,他的语气依旧是异常平静,要不是柳如蓁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落寞,她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冷血的人。
“关于我母妃之事,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
自打宋宸有记忆起,他就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很怪的人。
宋宸小时候还是很活泼的,常在雪梅轩与江全打打闹闹。但不论这雪梅轩再怎么吵杂,宋宸经过窗前,总是见到梅妃安静地坐在窗边,一坐便是一天,再是一月,然后一年。
他和这宫里头的人一样,不知母亲何名何姓,也不知母亲的家乡在哪。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时常对着月亮惆怅,对着院子里梅树出神。她的脸上,永远覆着层愁思。
当时他还小,但他却感受到母亲不喜欢他。也能看出,皇帝虽然一片痴心,但母亲也不喜欢皇帝,甚至于到了厌恶的程度。
在宋宸的印象中,皇帝每隔一日便会来雪梅轩,每次来都要与母亲吵架。那时,他便会害怕的和江全躲在角落里,等待争吵的结束。
他还记得,母亲手上,脖子上也时常会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江全和他说,有几次趴在门缝里见过梅妃娘娘那小刀划手。
雪梅轩里都是皇帝的人,日日盯着梅妃,也盯着宋宸,只有去宫邸学念书时,身边才没有人。
当屋中有血腥味弥漫时,宋宸就知道,母亲又想寻死了。他不敢问母亲为何这么做,也不想问。
终于,有一天梅妃成功了。
是宋宸最先发现的。那是一个除夕夜,皇帝去了宴会。宫里也较平日松散了些。梅妃称病缺席,宋宸也就留下来陪着。
当时他还小,跑到院子玩耍时,看到母亲卧在寒雪中,脖子还在不断渗血。小宋宸哭着闹着便要去找人,可他却被母亲拦住了。
梅妃无力扯住他衣袍一角,哀求着:“宸儿,别去了。”
他不懂为什么母亲不让他走,满脸泪水转头,却见梅妃带着从容的笑意。
长那么大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母亲笑。那抹笑,没让凛冬捂冷,柔如早春暖风,却又哀如晚秋的败死落红。
那一刻,他似乎懂了什么,他没有再迈开半步,而是转过身,跪在梅妃面前。
只听见,簌簌雪声中夹杂着梅妃的细细呢喃声:“我来找你了……”
那夜,他跪在雪中哭了好久,那夜,他原谅了梅妃作为母亲却凉薄的心。
梅妃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对他亦是如此。母亲不会和他一起玩投壶,也不会同他在睡前讲故事。
其实他从未怪过母亲,相反,他很心疼母亲。他只是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这样对他。幼时的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到皇帝来雪梅轩时,等待他的也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有跪在雪里袖手旁观的小孩
皇帝抱起梅妃时,怒吼着问宋宸,为什么不救自己的母亲。
他当时哭的头昏,心里却是清楚的,带着哭腔回皇帝:“儿臣求您放过母妃吧!”
皇帝听罢,当即给了他一巴掌,自此父子形同陌路,直至今日才算是“冰释前嫌”。
“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巴掌吧?”
听得心里发酸,柳如蓁抬眸而望,宋宸半垂眼,目中无光,他努力压着情绪道:“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疯子,真是够恶心。而且……宋鄞可能不是我的生父……”
“啊!?”柳如蓁瞳孔骤缩,声调不由自主提高:“你说什么?”
“母妃去世后,我在枕下发现了她留给我的书信。”
他垂下的手抓着衣袍,垂下的头发掩住他面容,柳如蓁看不真切,只听他颤着声道:“上面只有两句话——‘愧对夫君,愧对宸儿’。当时我还不懂,傻傻的以为她愧于宋鄞,长大后想想,她绝不会对宋鄞有愧意。”
“在上一年我生辰时,有人在雪梅轩门前塞了字条,上面写着——勿忘尔身死父母。”
他言语一顿,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柳如蓁也不懂得如何安慰,此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