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除夕宴
除夕之夜,几人移步湖边观景阁。
虽已遗忘小时候过年的情景,但若兰一直记得,除夕是个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
然而多年以来,总是她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冷宫的廊檐下,听一听爆竹的砰响,看一看天上绽放的烟花。
幽台宫之外的世界那么热闹,可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是今年不一样,终于有人陪伴共度佳节,她心中欢喜无以言表,也不想白送岩客嘲笑她的机会,反而比以往安静多了。
宴席设在二楼,屋里烧着好几个红通通的炭盆,果真一点也不觉冷。
只不过……寄春君常以粗鄙之人自居,此前若兰一直觉得他太过妄自菲薄,然而当她见到一屋子大冷天还露胳膊露腿的莺莺燕燕,耳中听着靡靡之音,她深以为然,并向寄春君投去鄙视的目光。
正经女子不该穿成这样,正经男子也不该盯着女子瞧。
察觉到小姑娘的不悦,寄春君一脸横肉抖了抖,明知故问:“姑娘不爱看歌舞?”
若兰想起朝生那句“客随主便”,抿紧唇瓣,到底没直言心中真实想法。
难得岩客仗义一回,说小丫头见识浅脸皮薄,无法适应这等场面,寄春君只好依依不舍撤下舞姬。
以往朝生坚决不让若兰沾酒,今夜倒破例允她小饮几杯,不承想她酒量太浅,几杯果酒下肚就飘飘然起来,不顾劝阻又喝了一些,很快便醉倒了。
不知睡了多久,若兰被一阵叮里哐啷的巨响惊醒,还未睁开眼,只觉有人扯住她手腕猛地一拉,紧跟着咽喉处贴上个冰冰凉的物件。
迷迷糊糊睁开眼,狼藉的景象顷刻让她清醒过来。
餐桌不知何时掀翻了,满地残羹剩菜和碎瓷。
朝生与岩客站在对面不远处,而她一只手被人扭到身后,脖子上紧贴着一把匕首。
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张口询问,只叫出朝生的名字,耳边陡然传来一声暴喝。
“住嘴!别动!”
——是寄春君的声音!
贴在她颈间的匕首微微一动,痛感清晰传来,她登时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朝生强迫自己将目光自若兰颈间移开,凤眸淬上一层寒意。
素来不大擅长收敛情绪的岩客则慌了一瞬,勉强稳住心神道:“寒客,事已至此,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你太令我失望了,岩客,你我才是真正的同伴,你应当站在我这边才对!”寄春君似已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咆哮着,“他就是个叛徒!背叛圣后,背叛首领,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佳客、素客、寿客、狂客皆命丧他手,他连授业恩师都下得去手,呵,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好心,就此放过你我?”
“你从何人口中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岩客显然不信,斩钉截铁地道,“那人定然别有居心,你莫要中计!”
“中计?”寄春君讥笑道,“你何不问问他,我所言是否为真。”
手腕一抖,锋刃轻轻划过若兰颈间,白皙的肌肤上再次留下一道细痕,寄春君阴沉的嗓音里带着浓烈的不甘与怨恨,“朝客,你告诉岩客,我所言是否为真?”
一直沉默的朝生终于开口:“你既已为我定下诸般罪状,我承认与否有何意义?”
起初若兰听得云里雾里,此时才明白过来,寄春君口中的“叛徒”竟是朝生。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寄春君忽尔放声大笑起来,拿匕首的手都在抖动不已,若兰好怕寄春君一个不留意让她血溅五步。
电光火石之间,一种奇异的似曾相识感划过脑海,然而眼前的危机容不得她细想。她一边尝试冷静,一边忍不住簌簌落泪。
“我和朝生也已退出‘罗网’,此番来周国只是做买卖而已,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闶城打听打听。”岩客先解释清楚来意,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好好想想,倘若朝客真要对你不利,当初何必为你求来解药,放你离开兹兰?”
“你再好好想想,倘若朝客真做过那些事,那他的功劳可大了,为何不是他继任首领,而是娇客?散布谣言之人不就是为了逼朝客退出组织,再借咱们的手除去最大的威胁么?”
寄春君面上浮现一丝迟疑,岩客再接再厉劝说。
“这样吧,有任何条件你尽管提,莫要伤及无辜。这小姑娘只是我们来周国途中偶然救下,见她孤苦伶仃无家可归,这才暂且带着她。我们要是来杀人灭口的,怎会节外生枝,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在身边?好让你挟持吗?”
大抵是岩客有理有据的陈词与好商好量的真诚态度终于打动寄春君,寄春君以询问的眼神望向朝生,朝生适时开口:“你知我向来言出必行,既允诺放你离开,必定保你安然无恙。”
寄春君沉默良久,匕首终于挪开寸许,问道:“你们为何如此紧张这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