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住眼前的女子,紧抿的唇角泄露出难掩的紧张,似担心又被拒绝,赶紧表明心意,“我所求不多,真的!无需你将我视为最紧要之人,无需你为我改变什么,你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去经商也好,去办学院也好,我一万个支持,绝不强迫你做任何不愿做的事!只需你心里有我一席之位……”他握着叶颜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眼中盛满热切的期盼,“阿颜,我所求所愿唯有你心甘情愿为我留下来,让我陪伴你,照顾你。”
被喜欢的人如此珍视本该是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有那么一瞬间,叶颜心里一热,“我愿意”三个字几乎冲口而出,却被一贯强大的理智生生压了下去。
一想到“自己”居然跟好几名异性有过牵扯不清的“旧情”,她就莫名心虚。
虽不知后续发展如何,虽知若兰的经历与她叶颜无关,可万一若兰与三位皇子中的哪个定过情呢?
古代男子将妻子的贞洁看得无比重要,万一孟瑾年介意呢?
是,眼下他正爱在兴头上,多巴胺的冲动能令他不顾一切,可热恋期过后呢?
她大学时主攻的是犯罪心理学,见过无数曾经相爱的恋人因各种各样在她看来完全不足为道的小事而产生分歧,由爱生恨,一段段曾令人艳羡的美好恋情最终变成一摞摞刑事机关资料室里的档案。
见得多了,她愈发认为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劣性根,或说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只魔鬼。只不过这只魔鬼一直处于深度休眠状态,而那些嫉妒、愤怒、自卑、压抑等负面情绪值一旦抵达某一临界点,恶魔将苏醒过来,伤人的同时反噬自身。
叶颜想起这些并非担心孟瑾年将来会因今日所做的决定后悔,只不过如今终于确定自己占了谁的身体,又接收了若兰的记忆,那么她再也无法做回“失忆”的叶颜。
自从她以这副身体苏醒过来,便接过了属于若兰的“因果”。
叶颜对于因果的理解不是“命”,而是一道“题”,唯有解开前面的步骤,方可继续下去。
否则,错一步,步步错!
眼下她面临的是去留的决定吗?
不是。
她喜欢孟瑾年,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她决定成为孟瑾年的妻子,那么她未来的丈夫有知情权,包括她这副身体原主经历过的一切。
想当初得知顾长卿与公主有婚约,哪怕她深知顾长卿并非始乱终弃之人,哪怕猜想过顾长卿有苦衷,哪怕她心属顾长卿,可她宁愿错过也不肯表露出半分在意,说到底还不是气顾长卿有所隐瞒。
假如顾长卿早早言明前因后果,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陪他去;哪怕无法陪他去定安,她也愿帮他在临江安排后路;哪怕无法帮他安排好后路,也愿陪他亡命天涯——他们本不该分开的!
不幸的开端往往只因一个善意的隐瞒,一个小小的误会,一丝不信任的怀疑。
所以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对孟瑾年有所隐瞒。
必须先化解前因,杜绝恶果。
孟瑾年眼中热切的期盼在叶颜长久的沉默中一点点隐退,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汗液也一点点被清晨的凉风吹干,心里仿佛漏了个洞,冷飕飕的。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抬手压在叶颜发顶轻轻揉了揉,故作轻松:“无妨,当我没说过,别为难自己。”
此言犹如重担,压得叶颜心里沉甸甸的,鼻间开始发酸。
顾长卿所言果然不假,孟瑾年压根儿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爱她爱得义无反顾,哪怕曾动过放弃的念头,也只因看出她不喜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反观她自己,总瞻前顾后,自私自利,只想着自个儿开不开心,何曾考虑过他的感受?何曾考虑过他的处境?
为了她顶撞父母,顶撞圣上,拒收赐婚圣旨,违抗军令,不惜立下军令状,为完成军令状不惜以自身作饵……这一路走来他该有多难!可明知她对他无意,他仍义无反顾去做了。
他说放她自由,却只字不提放她自由的代价,他该独自承受多少人的问责;他说所求不多,只求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只求能陪伴她,照顾她。
可他是小侯爷啊!独一无二的小侯爷,尊贵无比的小侯爷,所想所求但凭他一句话,何至于爱得如此卑微。
未来如何她不得而知,可此时此刻她却百分百确定,一旦错过眼前的男人,她必然抱憾。
旁的人、旁的事通通闪一边去吧!
又不是被锁在铁笼子里,又不是被关在冷宫里,不就是谈个恋爱结个婚而已,想那么长远干嘛?长远的事交给长远的时间好了,眼下他们两情相悦,在一起彼此都开心,那就够了。
不过隐患该先解决。
这便是叶颜,哪怕因一句话感动得心潮澎湃热泪盈眶,也做不出扑进男人怀里痛哭流涕这种事,也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
谨慎是她待人接物的一贯态度,谋定而后动是她办事的一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