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泾阳河前,迎冬驿,
悦来客栈。
“喝喝喝!”
暮色下,一群商贾旅客围着一个落魄的书生兴奋的呼喊着,而那个书生仰头狂喝。
一杯接一杯。
再来一杯。
喝完再喝一杯。
“这都喝了多少杯了?”
“先前已经喝了八升,三原武二郎又给买了二斗,两斗八升酒,你看还剩下多少?”
“嗬,那顶多还剩三升吧?那岂不是都喝了两斗半了?”那位估计是后来投店的,听闻这书生如此能喝,不由的惊讶万分。
“这家伙啊自称马周,听说是河北博州的,曾做过不入流的博州助教,因觉大才小用屈才,整日饮酒不把教学当回事,被博州刺史达奚恕数次训斥,便扬长而去,一路西游,听说在曹、汴之间游荡的时候,又被浚仪县令崔贤首侮辱,于是激愤下来京,还扬言说他日登天子堂,可得罪了清河崔氏,那是好惹的?结果到处干谒无门,盘缠用尽,连个住店吃饭的钱都没,到处赊欠,被好多店赶出来······”
怀玉坐在一边看着那些人围观起哄,也听着各种议论,多数是嘲讽。
马周,还真是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刚才已经有些怀疑了,此时无疑是确认了。
“干!”
马周喝的兴起,直接站到了桌几之上,喝的那个酣畅淋漓。
“这家伙,喝一半漏一半,浪费不是。”陈兴在一边看的直摇头,马周喝酒很豪放,大碗喝,一口气喝一碗,但他一碗酒倒有起码三分之一漏掉了。
怀玉倒是很佩服这家伙能喝,哪怕唐代一斗其实只折合后世六升,那也不少了啊,两斗酒,刚才还喝八升,加起来两斗八,实际上也十六升多了。
好在这店小酒也一般,其实就是夏收过后自酿的浮子酒,也就是麦仁酒,发酵个两天就能喝了,发酵时间越短还越甜,而且怀玉怀疑那客栈掌柜的这浮子酒还掺了水。
两斗浮子酒喝完,马周似乎还没怎么尽兴。
他甚至站在案上醉酒吟诗。
“太清上初日,春水送孤舟。山远疑无树,潮平似不流。岸开且落,江鸟没还浮,羁望伤千里,长歌遣四愁。”
这首诗不算应景,写的是清朗的天空升起一轮朝阳,碧绿的春水载送一叶孤舟,青山渺远,似乎没有树木。江水平淌,好像不动不流。两岸的春开而复落,江中的水鸟载沉载浮,羁旅中远望千里,伤感无限,放声高歌排遣浩茫的愁绪。
很明显这应当是马周西游后所作,甚至极可能是他在长安彻底碰壁后所作,可能是在某次宿醉醒来的清晨,望着朝阳、河水、孤舟,思念起了家乡,也为自己的落魄而愁怅。
他想到自己秉性放荡不羁,不为州里所用。客居汴地时又为县令所辱,西游长安想闯出一番名头,结果空负才华而不被理解,到处碰壁,身在旅途,远望前路漫漫,家乡更在千里之外,感伤无限,也只能以长歌来排遣忧愁。
此时醉后再吟出这首诗,更诉出心中无限悲壮。
怀玉跟润娘他们一人一个胡饼在那里吃着,他一直在细细打量此时醉酒后真情流露的马周。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如小丑,掌柜的、伙计,还有投店的商贾、旅客们,都在拿他开心,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呢,甚至都没有人相信他是有才的。
只把他当成一个酒鬼,一个发酒疯的穷措大,眼高手低,满嘴大话,甚至他吟的诗也不会有几人真正懂,更不会认为是他写的,他们只是喊着再来一斗酒,好像不看到他醉趴下就不满意。
他就是众人嘲笑的孔乙已。
“马先生,酒也喝完了,不如且先歇息?”怀玉上前。
马周醉眼迷离,看着这年轻的武二郎。
“我还没醉呢,这挨千刀的掌柜,拿最次的浮子酒糊弄我,里面还添了起码一半的水,这个驴日的。”马周骂着粗话。
“出去走走聊聊?”
“好。”
马周酒量确实很好,喝了十几升的麦酒,居然还只是脚步打晃,并没趴下。
他们走出客栈,里面的那群人见没了热闹瞧,还有些失望。
“我叫武怀玉,家中排行
“清河马周,自幼孤贫,读过一些书。”
怀玉笑笑,刚才马周说他熟读圣贤之书,尤其精通诗经左传,这可不简单。如果真的是贫民子弟,还自幼失去父母,那在动荡的隋末,马周甚至都很难生存长大,更别说能读书。
读书,那起码也是地主豪强才能读的,更别说还有机会精通诗经左传。他刚才也问了掌柜些话,知道了马周曾自称是扶风马氏之后,家乡清河茌平,在前几年还补授博州助教。
这虽是个不入流的职事,但也是州学的老师,没点才学哪能当。结合武家的情况,怀玉有理由相信,马周就算幼年失去父母,但马氏家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