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始末

王窦的嗓门嘶哑，平时吊着声带讲话，不声不响，此时喊起来如同咆哮的公鸭，对耳膜是一种毁灭性伤害。

体育馆外等候的同学们全被吸引过来。无人指责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的王窦，有的说短论长，有的指指点点，轻蔑的视线、无端的揣测像毒箭一般射向陈夕的心脏。

“我让你说！看我撕烂你的嘴！”

陈朝挽起袖子，跨到王窦身上，对着他的腮帮子就是一拳。陈聪没想到三妹真动手，那一拳头结结实实砸在王窦脸上后，她才冲上去将陈朝拉开。王窦这边，几个男的过来搀扶，没有林晓峰，他甚至没有混在人群中，不知去哪了。

陈朝动手打人，很快传到王老师的耳朵里，王窦的说法是误会一场，没上升到请家长，不然陈朝免不了一顿毒打。但她选班委的事，就此泡汤，副班长只有林晓峰和陈朝提名，于是职位直接落到林晓峰头上。

从结果上看，陈家三姐妹给对手送了终点直通车票，陈朝后知后觉，表现得十分反常，憋了一整天没讲话，在家吃完晚饭，她跑到小卖部，买了几颗散装糖果。

陈聪猜到她会来小卖部，看见她坐在小石阶上郁闷，宽慰她说：“别太难过。以林晓峰在女生中的人气，没今天的事，你大概率也是陪跑。”

“……啥呀姐，你这也算安慰人？”

“重要的是，你保护了小夕。小朝，二姐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真的保护到小夕吗？诶，对了，小夕去哪了？”

“我从家出来的时候，她在看电视。”

“又看电视？你说她每天都在看些啥，到底有啥好看的。”

“她心思重，遇事还爱憋着，就这么一个爱好了，让她看呗。”

陈夕这一天过得也委屈。她窝在沙发蒲团里，眼睛盯着电视，却一点没看进去。白天的八小时，她感觉自己走到哪，背后都传来细细碎碎的讨论声，议论她跟林晓峰的人在厕所，在走廊，在操场，顿时塞满全世界。

她反复想起推搡之间王窦说的话。

——陈夕给林晓峰写情书，大家早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大家早知道了……那一直以来，同学们是怎么看她的，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和她说话？

忽然，陈夕身躯震颤，陈聪陈朝一左一右，如同两尊狮身人像，把她夹在中间。

“你们……”

“小夕，如果你真心喜欢林晓峰，我就放弃对他的追求。”

“你在追求林晓峰吗小朝？他哪里吸引你，为什么他行，齐家那个就不行？”

“林晓峰有好多好多零花钱，齐家老二跟我一样，玩具全靠废品回收站淘宝。”

“……你们真的要喜欢这个人吗？”陈聪贴上座椅靠背，进入讲故事模式。“张大姐的女儿，小学的时候和林晓峰一个班，小朝，你还有印象吗？”

“做文具品店的张大姐？”

“那是另一个张大姐，我说的张大姐家里开砂锅米……这都不重要，总之，你们知道有这么个人，她女儿小学和林晓峰一个班，也就是小朝你们班，品学兼优，是个很好的女孩。林晓峰做了四年班长，到四年级下学期突然被罢免了，老师选张大姐的女儿为新班长。”

“哦哦，原来是她呀。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可她没过多久就转学走了。”

“我正要说这件事。老师宣布她当班长的第二天，林晓峰私下里找到她，对她说：‘虽然你现在是班长，但老师说，以后的上课起立还是我喊，学生会开会还是我去’。”

“太奇怪了，老师什么意思啊？”

“应该……不是老师的意思。”陈夕说。

“同学们发现还是林晓峰喊上课起立下课起立，觉得很奇怪，女孩当着全班的面解释，是老师这样安排的。事后她被林晓峰叫到操场，林晓峰说：‘你脑子有问题？听不懂人话？我都暗示你不要说了’。她把这件事告诉我没多久，就转学去林场了。”

陈夕捕捉到陈聪的言下之意，问：“她转学和林晓峰有关？”

“不知道。但我猜，就算没直接关系，十有八九有他参与。还有，他突然被撤掉班长，也像发生过什么。”

“他咋是这样的人……小夕呀！你还是别喜欢他了。”

“……我、我没喜欢过林晓峰。”

陈聪和陈朝异口同声：“啊？？”

是的，她从未对林晓峰表达过爱意。

文艺汇演那次，她替董若彩演唱，站在幕帘后，与舞台一幕布之隔，聚光灯下星月闪耀，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的心底点燃了激情的烛火，细小的炊烟通过肠道钻进她的大脑。

仅仅是站在幕后，她的头皮就会发麻；仅仅是替人歌唱，她就有冲上云霄的雀跃。

回归生活，她依旧不爱与人过多交往，不爱参与活动，始终藏在人群之中，隐匿自我存在，不期待被注视，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