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种11
路面的积雪早在上午就已经被清理干净,城市交通恢复了往日的通畅便利。
下午的时候天空又变得昏暗,大雨比天气预报里的夜间暴雪更先来临。突如其来的雨点急促地砸落在地面,彼时山夕一行人刚吃完火锅走出商场。
城市里似乎很少有人喜欢雨天,因为这意味着堵车、泥泞、麻烦,好像一切糟糕的事情都和阴雨连绵的天气有关。
芝灵灵在下雨前就去了奶茶店买饮料,杭青竹跑去找超市买雨伞,山夕站在公交站牌下等他们,她百无聊赖地听狼狈避雨的行人咒骂这该死的暴雨。
她抬头凝望密布雨点的天空,每一滴水珠都有着独特的轨迹,从高处坠落下降,无限逼近那双黯淡的金色眼瞳。轨迹变得缓慢而清晰,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不前,耳边是哗啦哗啦的雨声,鼻畔是潮湿腥臊的空气,现代都市的一切都逐渐褪去色彩,偌大又拥挤的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流淌在血液里的火焰无时无刻不烧蚀着灵魂,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不停跃动的心脏伴生,泵入鲜血的同时也传感着疼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以往的无数个日夜里响个不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似乎近在耳旁,尖锐刺耳:“你甘愿吗?你甘愿吗?你甘愿吗……”
她阴沉地斥骂:“闭嘴!”
妄图逼迫她情绪失控的恼人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大笑消失,她终于回到那个拥挤的公交站牌下。
冰凉的雨水砸落在脸上,山夕瞬间清醒。
熟悉的哄闹嘈杂涌来,她烦躁地踢了一脚站牌,因忘记控制力气而溅起一圈积蓄的水花。
站在最外围的西装男人被棚顶掉落的雨水打湿衣服,他嘴里骂着“神经病”就要上前动手,又被她凶戾森冷的表情和脸上诡异的纹身给劝退。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指责山夕时,迟到了很久的公交车终于到站,他们瞬间收回声音一拥而上,争着抢着做第一批上车的人。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这一站坐车的人多是附近商业园区的员工,午休时间来这里吃饭,避雨等车浪费了很长时间,下午的在岗打卡又马上就要截止,他们都急于尽快返回公司上班。
人群中间一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被推挤的大人们带倒,拥堵在车门前的成年人衣装革履,眼里只有快要满员开走的公交车,就算无意间发现也只是漠然地转头装作没看见,没有人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上车机会去扶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小女孩浅色的棉服被地面积水弄脏,圆润的大眼睛里盛满泪水,她倔强地抿紧嘴唇把眼泪憋回去,自食其力地撑着地面慢吞吞爬起来。她手里本来抱着的布娃娃玩偶摔飞在山夕脚下的水洼里,破旧的被缝补得眼歪嘴斜的丑陋小熊沾满泥水后看起来更丑了。
小熊掉落在地上时激起的泥点飞溅到山夕裤腿,棕灰色的污泥在黑色的裤脚上十分显眼。
山夕心情本来就很差,现在脸色更臭。
不耐地啧了一声,她走过去微微弯腰把穿得太笨重没爬起来的小女孩拎到公交站牌下:“自己捡。”
“谢谢你。”脏兮兮的小女孩吸溜着鼻涕捡起她脏兮兮的小熊,如获至宝般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紧张地抠着手指,视线躲闪,但一字一句严肃认真:“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替小熊给你道歉。”
可能只有孩子才会天真地把玩偶当朋友,傻乎乎地帮不会说话的朋友和外界交流,荒谬又可笑。
“你怕我?我很吓人吗?”山夕突如其来地恶趣味,她故意作出恶狠狠的表情,“你的小熊为什么不亲自给我道歉?”
室外温度很低,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衣,脸和小手被冻得通红,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没有……对不起姐姐,小熊不会说话,但是她知道错啦。”
“骗人,你都不敢看我,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撒谎。”山夕面色又阴沉下来,她幼稚地和小孩置气,“我的脸很可怕吧?说不定你晚上做噩梦都是我。”
“不是!”小女孩激动大声地否认,她抬起头偷看山夕一眼又迅速低头,越说声音越小,“就是……就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明星有点不好意思……”
山夕被这小孩一句“明星”给整懵了,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忍俊不禁:“别以为夸了我我就不生气了。”
杭青竹撑着伞回来的时候正好远远地看到山夕被小女孩逗笑的一幕,这还是他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嘲笑、嗤笑、坏笑、冷笑……之前她的笑总是带着孩子般顽劣的嘲弄,无论嘴角牵动的幅度多大,眼神都是冷静的,像是旁观猎物玩乐的猎人,高高在上、冷漠傲慢。
这个笑却温暖、柔和,那一瞬间的山夕仿佛卸下了浑身锋利的尖刺,暴露出重重保护下被隐藏得很好的柔软闪亮内核的冰山一角。
杭青竹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盯着山夕笑得有多温柔,直到芝灵灵拎着奶茶跑回来:“怎么笑这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