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黑色船蓬内传出，震得小舟微微摇晃，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来。

他身高好似幼童却两鬓染霜，浓密的胡须遮住下巴，更是背负一人高的巨锤，虽然身披草木编织的蓑衣，手里却拿着一顶精钢打造的斗笠，帽檐较短，遮不住些许风雨。

楚莫瞳孔洞缩，心中猛地一沉，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缓慢的眨了眨眼，下一刻，又像毫无所觉般神色如常。

一个练气士。

自登岛以来见到的第一位上界练气士。

事实上，练气士外表与武者无异，甚至由于修行的原因，看起来更加无害。

武者修行内劲，靠的是日积月累积攒的“家底”，但练气士炼化一口先天元气，气息延绵不绝，连战三天三夜也无大碍。

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神奇的战斗法决，仅是小月境内流传的一道残缺的驭物决就令练气士可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光是猜测站在对面的练气士究竟会什么法决，就足以令人绝望。

这是唯有战斗时才明白天堑沟壑的恐怖存在。

而楚莫自幼与这类人相处，却是察觉出一丝微妙的不同。

桀骜之意。

哪怕是最谦逊和善的练气士，面对凡人武夫，也会不自然的流露出一丝桀骜，恐怕就连练气士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老丈不像是这断魂岛上的人。”楚莫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在小月境时，她便跟随数位大师学习如何对敌，模拟最多的便是敌我不明的情况。

因此这番开口，看似试探老叟底细，实则却是拖延时机，脑中急转闪过无数心念，又都一一否决，她眼中厉色一闪，瞬间有了决断。

楚莫盘膝而坐，双目微阖，极为熟稔的换了另一种呼吸吐纳之法，细细感应体内的变化，不过片刻便又感觉到那股玄之又玄的气息。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身处黑暗，明明眼前空无一物，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边。

是令人亲切，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存在。

楚莫知道，那是独属于自己的一口气。

自出生时的第一声啼鸣，便会化作无形的先天元气。

若如往常一样静观其变，那口气便一下子从有形到无形，消散于天地。

这一次她不再触之即走，反倒毫不犹豫的将大半心神沉入其中。

无数繁杂的阵法一个连着一个在意识中有序的勾勒成形。

老叟自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更不知道一个照面就被看破练气士的身份，此时他闻言惊讶的挑了挑眉，听其软糯的童音，没想到对手竟是一名幼童。

更重要的是她身为小月境人，却说着一口流利的大秦雅言，顿时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来。

侏儒老者没有回话，反倒手掌一翻，从袖内滑出一枚小巧的白玉石牌。

石牌一个模糊，化成一片翻滚不停的白濛濛雾气。雾气之中，数十个身穿异服的影像不断划过，最终停留在一名女童身上。

她面容稚嫩，眉眼如画，头上扎着两个用丝巾包裹的圆髻，耳边留有些许碎发，却身着红色战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紧绷的小脸也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然。

下方有蝇头小楷显现而出：

［楚莫，骨龄十岁，凡人武者后期初段，叛军首领楚章之女，于楚历四十九年参与政变，攻破王都城门至摘星台降临神坛，击杀驻守侍卫一名，协助破坏空间加固阵石一十三处，罪大恶极，其父被当场枭首示众，以儆效尤，此子被明大人活捉送至断魂岛终生囚禁……］

侏儒老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收回石牌，略一低头戴上斗笠，取下背负着的巨锤，举重若轻的轮了两圈，桀桀一笑道：

“原来是下界楚氏血脉，小小年纪一身反骨，放着金枝玉叶不当，偏要行造反之事，如今沦为阶下囚也不得安生，竟在黑甲卫的眼皮底下逃到这里来，倒也不能小觑了你，你放心，老夫定会竭尽全力……”

说话间，他手中的巨锤越转越快，到最后，竟是在空中抡出数个残影，浑厚的低鸣声如同雷霆，从天而降！周身气势随之暴涨！

“放肆！”

陡然一声高喝，仿若在耳边炸响！

老叟身形微滞，节节攀升的气势被骤然打断，体内游走不停的元气白龙顿时一泄，散了神形。

时刻留意情形的楚莫耳朵微动，从入定中醒来，她看了一眼丹田上方显现而出的米粒光华，微微松了一口气，毫不客气的运气在胸，再次高喝道：

“公子有言在先，只要我能逃过黑甲卫的追捕，就放我自由，你是何人竟敢阻拦，可认得此剑！”

侏儒老者顾不得其他，惊疑不定的细细看去。

灌木丛中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女童，她身材瘦小，腰板却挺立如松，明明一副囚徒打扮，却微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