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宫
“少爷少爷不好了!”盛朗熙的小厮春锦一大早惊慌失措地跑到他卧房,正在换衣服的盛朗熙手上一顿,转头呵斥道:“你慌里慌张地做什么?”
春锦急得跺脚,“少爷!刚刚城外传来消息,说是普度寺昨夜突发大火,里面的人无一幸免!”
盛朗熙一怔,回过神来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扣好,拿了佩剑龙泉便往外冲去,“我先去普渡寺,你叫一队人随后跟来!”
盛朗熙御马狂奔,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刚才春锦那句“无一幸免”,他无法想象,如果蒋窈真的死在了这场大火中,余生他该怎么办。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答应她上山礼佛的要求。
那天他刚刚收到卫家送来的庚帖,正好蒋窈过来找他,说最近心神不宁,想上山礼佛。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所谓“礼佛”不过是个借口。
因为卫华月入府这件事,他们两人已经闹了一个多月的矛盾了,蒋窈向来大度,从未在任何事情上为难过他,盛朗熙自知理亏,也不愿苛责,甚至跟盛老夫人和他妹妹都提前知会了,不许她们为难蒋窈,还免了她最近的晨昏定省。正因如此,他还提出要派一队家丁护送她。蒋窈却拒绝了,只带了黄叔和贴身丫鬟雀枝以及两个家丁当天下午就出了城。
那架势分明是早就收拾妥当了的,不管盛朗熙答不答应她都会出城,大不了“礼佛”这个借口用不了她就换一个。盛朗熙心里堵得慌,原本还与她暗暗生气,蒋窈在山上几天,一直没有派人询问,就这样,竟让她遇到了昨夜普度寺大火。
早上他们不欢而散,极有可能是这辈子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一想到这种可能,盛朗熙便觉得痛难自已,早知如此,他还与蒋窈置什么气,早早将她接回来便是,甚至……甚至不娶卫华月,也未尝不可。
一时间,盛朗熙脑中各种念头纷繁迭起,等他赶到普度寺时已过了快一个时辰。火被京兆尹的人扑灭,日头渐毒,残余的火气被日头一冲,如热浪般迎面扑来。盛朗熙浑然未觉,看着京兆府带来的人,将一具具焦尸从断臂残垣中抬出来,并排放在日头下。
焦尸早就烧的面部模糊了,被白布盖着,分不清男女。盛朗熙却不死心,一具具地翻过去,然而越翻到后面他却越疑惑。因为他分明看到,有几具尸体骨节特别大,尤其是腿部手部,那是习武之人长期训练才有的骨骼。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石柱栏杆,上面也有刀砍留下的痕迹,这些都昭示着昨夜普度寺大火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刚刚闪过,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爆喝,“谁?谁在那儿!干什么?”
盛朗熙起身回头,就见一个五短身材、大腹便便、蓄着山羊胡、四十来岁的男人,正是京兆少尹罗维汉。
此人口蜜腹剑、前倨后恭,官声一向不怎么好,盛朗熙平日里懒与他打交道,倒是他,见了盛朗熙这个朝中新贵,立刻满脸堆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盛巡检使,怎么,你们旧城范围划到京郊来了?”
“哦。”盛朗熙捻了捻手上刚才查看栏杆留下的烟灰,“内子喜欢听这儿的住持讲经,她听说昨夜普度寺突遭大火,特意让我来看看,算是送住持一程。”
而此时,春锦骑马赶来,除他之外,再无其他人。
盛朗熙心里隐约猜到蒋窈多半逃过一劫,心中焦急要跟春锦确认,却不得不应付罗维汉,只听他假模假样地感慨道:“‘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大师虽作黄土白骨,焉知这不是他另一重化身?”
罗维汉干笑两声,“盛巡检使参禅倒参得好,想必没少受夫人影响。”他像是想到什么,小小的绿豆眼里放出精光,挤兑道:“只是下次说到尊夫人,恐怕还要格外说明一下,否则我们外人还真不知道盛巡检使说的是哪位夫人。”
盛朗熙脸上笑容一下就淡了,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敷衍道:“盛某还有事,不打扰罗大人公干了,先行一步。”他一拱手,“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待下了普度寺的石阶,春锦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少爷,没事没事,夫人没事。你走后不久夫人就回来了,刚好与你错开。他们昨天傍晚就从普度寺下来了,谁知半路上车轮散了,又赶上宵禁,没办法,只能派人先去庄子上赶了马车来,这才把人接走。一来一回的折腾,等回到府上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尽管已经猜到,但听他给自己带来确定消息,盛朗熙还是猛地松了一口气,脚下差点一滑,幸好旁边春锦一把抓住了,“少爷,没事吧?”
盛朗熙摇了摇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他也顾不上去探究普度寺究竟发生了什么,归心似箭地跨上马,猛夹马肚,“走,我们回家。”
崔珣甫一下朝便接受皇后召见,来到了坤宁宫。崔皇后比他大四岁,和今上慈圣帝原本是少年夫妻,奈何世事磋磨、故人心变,两人早已生出嫌隙。她五官和崔珣有几分相似,轮廓上更为柔和,唯独一双眼睛锐利非常,一看便不好相与。
昨夜因忧心太子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