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与交际花
刚强去增城市府实习的时候,方熠也一个人坐飞机前往北京,到母亲为他联系的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找魏教授。而直到出发前一天他才得悉,原来这么些年来他竟然还有桩“娃娃亲”。
“这也太过分啦!”方熠听后罕见地冲母亲大叫,“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别当真、别当真,”杨教授忙不迭地哄儿子,“就是句玩笑话。你也知道,魏教授和他太太当年跟我和你爸都是斯坦福的同学,一到周末就去彼此宿舍里做菜吃饭,关系走得挺近。毕业后呢各自去别的地方做博后,期间我和他太太差不多前后脚怀孕,咱家是男孩,他家是女孩。两家人有次聚会的时候说起来,不如结个亲家?也就是句玩笑话。”
“我不去实习了,”方熠赌气道。
“嗨,都什么年代了?”母亲接过他的行李箱,替他收拾衣物,“这种事哪儿能当真呢?邵艾我和你爸也见过了,是个好女孩,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方熠依然板着脸,“这回要是碰上了,你们不尴尬,尴尬的那个可是我。”
“这有啥可尴尬的?”母亲轻轻地肘了他一下,“这些年来我和你爸在南方,魏教授在北京,虽然一直没断了科研上的合作,可谁也没再提过定亲的事,人家姑娘也指不定早有男朋友了。”
脾气发过后,方熠还是如约去了北京。除了实习他还要顺便打探一下新东方住宿班的情况,明年暑假好来上GRE班。
至于魏教授的女儿,方熠是个正直的孩子,可他并不傻,以他对母亲的了解,断没有嘴上说得那么轻巧。之前他偷偷和邵艾交往在校园里被母亲撞见,算是打了母亲一个措手不及。从小母亲对他是那种外严内宽的教育方式,别看表现得多么严厉苛刻,实则心底十分宠他这个独子,这点儿方熠当然明白。之前母亲是见儿子已经开口承认人家姑娘作女友,且邵艾姑父正同她合办公司,这才没反对。然而儿子毕竟只有十九岁,多数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能“货比三家”再做决定,这也可以理解。
事实上,真正让方熠不安的并非这门不伦不类的娃娃亲,而是他近期同邵艾的关系。年初刚开学后他俩原本不错的,虽然进展得比校园里那些连体婴们慢了些,慢也只是因为他小心翼翼,好歹是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对邵艾他算一见钟情吧,像他这种一表人才的学二代、奖状专业户,中学里喜欢他的女生能少得了吗?聪明漂亮的也颇有几个,可他一直以来都确信——命里与他相伴一生的那个女孩还没出现。
果然,还在军训期间他就知道他赌对了。她的头发、眼睛、说话时嘴唇翕动的方式无不是按照他梦想的量身定做。之前十几年的光辉岁月原来只是正曲前的伴奏。什么娃娃亲?她才是他的娃娃!是他这篇天书的密钥。是生活这盘红烧鱼里恰到火候时加进来的白糖。是开天辟地被女娲捏成的泥人身侧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泥人,有她,便有天地祥和;没她,只剩下万年孤寂。
后来二人的交往也一次次证明,他俩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天造地设,她姑父甚至一早就和他母亲共事了,简直是老天爷亲自出手成全他俩这对佳侣。可怎么忽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只要见他出现,她就惶恐不宁满腹心事,是她那边出了变故还是他犯了不该犯的错?
又或者……跟许刚强有关?这些天来刚强在他面前的表现也怪怪的。
方熠还记得本学期最后一堂体育课考铅球,邵艾堪堪把球推过了及格线。男生们一片嘘声,“使点劲儿嘛,力气也太小了!”这时他似乎听刚强嘟囔了句:“打起人来倒挺疼的。”那句话声音不大,但邵艾显然也听到了,神色僵硬地走回了队伍末尾。
总之,最后一次见面他有几次差点儿就开口问了,没问并不是因为涵养好。他是怕了,怕问出他不想听到的答复。“我俩不合适。”“我喜欢上别的人了。”如果真是那样就等于给他们的关系判了死刑,等于给他这一辈子的幸福画上句号,因为不会再找到和他心中一模一样的娃娃。目前的僵局好歹还可能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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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方熠来过一次,是上小学前的某个秋天。目前对这个城市所有的印象仅限于相册里站在□□广场上、被父亲抱在怀里照的那张相。时隔十来年,一下飞机首先觉得热。按说方熠是潮汕人,又在广州长大,应当已经习惯了夏天的炎热。可北京的热与南方不同。南方是洗桑拿,最热的那俩月份基本上每天下午一场雷阵雨。北京则是烤箱,还没吃过正宗北京烤鸭的方熠自认为已经先从鸭子的角度来认识了这道菜。
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公交系统,只能坐出租,听京腔十足的司机讲了一路的世界政治与国家秘闻。四十分钟后在北辰西路下车。这里杨教授来过多次,给儿子画了研究所的地图,方熠倒是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魏教授的脑神经科学实验室。走廊里一连好几扇门,除了两间大实验室,还有魏教授和滕老师各自的办公室以及学生们的休息间。
方熠背着包,拖着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