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梦（4）

薛玉瓶只觉一阵反胃，若说她之前对这个男人只是权宜之计，为母子俩后半生寻个托付，那此刻她知晓真相之后，心中只剩下恶寒。

身上的男人又动了几下，她想要反抗，却被钳制住了双手，根本动弹不得。她狠狠咬上男人的臂弯，却被使劲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蒋茂山反而劲头更甚，又狠狠折腾了她几个来回。片刻之后，蒋茂山终于力竭，翻身下来倒头就睡。

薛玉瓶仍在颤抖之中，她双手紧攥，指节发青，从枕旁拿起发簪，正要对着蒋茂山直直刺下去，脑海中却闪过郭子仪乖巧可爱的模样。

她还有儿子，是她跟郭静山的骨血，现如今，小子尚且年幼，若冲动行事，自己性命倒是无妨，可儿子失了母亲恐怕也活不过成年了。为了儿子，薛玉瓶暗自计较了一番，也只能暗自咽下这口气来，忍辱负重直到儿子成年。

话说这蒋茂山自从酒后教训了薛玉瓶一次，反而见她愈发温顺起来，内心十分得意起来，以为薛玉瓶终于转变了心意，知道要同他好好过日子了，也就对母子二人更加上心起来。在旁人眼里，这实在是极为亲近恩爱的一家三口人。

第七幕 水落石出

转眼之间，郭子仪长到了十九岁。蒋茂山对他十分器重，左右他也没有自己的孩子。说来奇怪，他寻医问药多年，一直未有所出，却不知薛玉瓶每每央求奴婢替她买来避子药，是以从未有过身孕。

那个唤作阿七的小厮也一直养在府中，他同小公子子仪亦十分亲厚。遭遇了公子意外之后，他对薛氏母子二人也就更加尽心尽力，对于蒋茂山他也十分感激。因为这蒋公子不但解了他们要杀头之困，也给他们各人许多银钱，打通关系，在这耀州过上了好日子。较之从前，这生活过的怕是有过之而不无及。就连阿七也娶上了府里的丫鬟作为媳妇，夫妇二人同在府中做事。

郭子仪十分勤勉用功，加之蒋茂山觉得科举才是改变人一生命运的大事，是以一定要郭子仪好好念书考取功名。

终于到了能参加科举考试的这一年，考点设在洛都附近。薛玉瓶早早为儿子备好了行李干粮，特意悄悄嘱咐他提前动身，好去往洛都故乡看看，也不知道公公婆婆还安在否。一去十多年，再没给过家乡那边什么音信。蒋茂山是绝不会想起郭静安家中还有两位老人需要照拂的。

只有薛玉瓶一直惦记着家中二老，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上一面，可蒋茂山限制了她行动的自由，她也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儿子，希望能带回二老的消息。

郭子仪谨记着母亲的嘱托，特意带着家仆去洛都歇脚了几日，专门用来访亲叙旧。他们刚一到洛都，便派人打听了许久。郭家自从儿子考中远行赴任当官，却再也没有什么音讯传回来，听闻去耀州的路途险峻，是否死在半途中都不得而知。郭家二老没了儿子媳妇撑腰，自此失了势，受尽乡邻欺辱，十数年间便败落了，至于两位老人可能也早就病死了。

郭子仪听闻祖父母的遭遇，心中十分不是个滋味。他不懂为何父亲行官多年，威风凛凛，却将故乡二老忘在了脑后。这与他从小教育自己的人伦孝道，实在是有所违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可听母亲说，先前自己还小的时候，祖孙三代一直是其乐融融，并未曾生出什么间隙过。

郭子仪神伤之余，也只得按照原定计划提早离开洛都前往考场。这次父亲对他承载了很多希望，必须考中，才不枉这么多年他的辛苦教导和自己多年来囊萤映雪的苦读。

数日之后，郭子仪走出考场，只觉得胜券在握，此番必能考中了。他将考试用的那支玉笔小心收好放在锦囊之中，放回到自己的随身行李中，一边站在考场前等待自己的小厮。

却有一老妪行到到他面前，拿了一只破了口的瓷碗，向他行乞。郭子仪正值考完轻松之际，心情大好，便从兜里摸出几个银钱来，放进了老妪的碗里。那老妪收了钱连连道谢，却不着急走，只是盯着郭子仪的脸出了神。

郭子仪见她并不离开，且目光有异便开口问道：“老婆婆，怎么了么？”

那老婆子却显出悲伤的神情来，两眼老泪纵横，道：“小公子，我见你，便想起来我的儿子和小孙子，你眉宇间有几分我小孙子的神色，像极了。他倘若是能平安长大，现在也该是你这样的年纪了。小公子莫要嘲笑我老妇人，我也是思念孩子心切。感恩公子今日出手大方，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好回报的。只有这一双虎头鞋，还簇新，是当年我那媳妇临走时塞给我做个纪念的，我保存的一直完好，现在就送给公子吧，日后有了孩子也能用得上。请小公子一定不要拒绝，这是老妇的一点心意。”

说罢，老妪从怀里摸出一双光洁崭新的虎头鞋，色泽鲜艳，讨人喜爱。郭子仪闻言，想想自己的祖母若在世，也该同她一样，白发苍苍了，心中生出无限怅惘，也就不再推辞，将那双虎头鞋一并包好放在了行李之中，他又拿出了一些银钱放在老妪手中，说道：“老婆婆，这些银钱再留与你，希望能多管你两餐饭的。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