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梦（4）

玄仁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是梦，是师兄救了他，他也用自己的血救了师兄。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去救师兄，哪怕舍弃自己的生命。

“我那天意外发现自己的血竟然能使受伤的鸟儿恢复，我就想着快点下山看看能不能对我爹有用，结果已经太迟了……”玄仁怔怔地说道。

玄宁渐渐感觉到周身气息强健起来，她已经毫无乏力感了。

她意识到这件事之严重性，若是为他人所知，玄仁估计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玄宁坐起身，严肃道：“此事切不可泄露给第三人，你可否记住？”

玄仁听完一愣，随即点点头。

“若是为他人所知，你身上有异能。日后你必定有性命之忧。所以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玄宁轻声解释道。

这一刻，少年陡然一震。

原来是如此，玄仁这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这世上，替他着想，为他考虑的就只有师兄一个人了。

玄仁心里又一酸，铺天盖地的感动瞬间涌上心头。

玄仁因为流血过多，伤及了根本。回到山上之后，休养了三个多月，才渐渐能恢复修炼。

跟在师兄和掌门后头，玄仁成为了玄门最勤奋刻苦的弟子，他出身微寒，身子骨又虚弱，别人讲一遍能做到的，他都要练习很多遍。

寒来暑往，勤能补拙，玄仁犹如一棵劲松，茁壮地成长起来。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经年之后已经是挺拔高大的青年。而玄宁也成为玄门最炽手可热的年轻弟子，是下一任掌门的候选人。

玄门实在是一个世外桃源，玄仁几乎以为自己就要一辈子平静无忧地呆在这里了。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尘封了上百年的锁妖塔某日竟然洞开，天下大乱。百姓被无情屠杀，哀鸿遍野。

玄门派出一众弟子下山，斩妖除魔，亦是死伤无数。

哪知那些妖魔所图竟是须弥山中的那口镜池。这是玄门禁地，除了历任掌门，这里并不为众人所知。

玄门不日便被妖魔们冲破，众人这才知道镜池内封印了魔王姬成的真身舍利，已有千年。

千年之间，锁妖塔坚固如斯，镜池古井无波，人间风调雨顺，安定平和。

有一众上了年纪的师叔师伯发现为首作乱的妖物竟是当年的玄门大弟子明恒。二十多年过去，当年消失不见的明恒成了妖。

谁都不知道他这些年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当年明恒离开玄门之后，老掌门对他失望透顶，从心底里放弃了这个徒弟，另选弟子成为掌门候选人。

没想到在须弥山上再相见时，师叔师伯们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同修，日后有一日竟会兵刃相见，视同仇敌。

那一日，所有的玄门弟子都视死如归守卫玄门禁地。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那里失守，不仅整个玄门都要为之陪葬，人间也会重新陷入动荡与尸横遍野。

杀疯了，那一日。

玄仁记得自己跟着师兄弟们在战前厮杀，无数的妖魔冲上山来，无数个师兄弟倒下，又有无数个师兄弟冲上去。

掌门连同辈分高的一众师叔师伯还有首席弟子们则前往镜池驻守，玄宁自然也跟着去了。

当玄仁看到那个混在妖魔之间，一袭黑衣、精瘦的中年人时，听人说他就是当年的玄门弟子时，大为震惊。

“你们看见了么，这就是玄门的叛徒。今日竟然带着一众妖魔来屠杀我们玄门的师兄弟！”一个留下御敌的师叔颤颤巍巍指着那人群中的黑衣人，昭示众人。

玄仁跟着一众师兄弟，向那人投去了注视的目光。只见他冷笑着上前，狂妄至极，大声喝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好师弟！当年害我不能一家团圆的就是玄门。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一切都是报应，玄门满口仁义道德，你们全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到底何为真，何为善！我真为自己曾是玄门弟子为耻！今日就让我明恒来荡平玄门吧！”黑衣中年男子吼道。

根本没人注意到一众玄门弟子之中，有个年轻人身形一软，差点摔倒过去。

那人正是玄仁。他盯着眼前那人，没想到今日刀刃相向的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这是何等的荒唐，又是何等的悲痛。正当玄仁愣神的功夫，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师弟在他身边满是鲜血的倒下了。

玄仁赶紧扶住师弟，流泪出声，那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弟啊。看着师弟那张稚嫩的脸，玄仁内心隐痛，恨意袭来，玄门与妖魔不共戴天。

玄仁也曾幻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怎样的。可如今他才那么深刻的明白，给了他一次新生命的是玄门，待他亲厚如同亲人的是掌门和他的师兄弟们。他同眼前这怪物，并无关系。

玄仁怒吼一声。提起手中的剑，向眼前的妖物冲去——

镜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