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罢了。毕竟分别才是人生常态。她自认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其他是无法掌控的。
目送乔年出门。乔年忽然回头,手扶着门把,目光直指茉莉:“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认识戴先生?”
茉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站在那儿,望着乔年的眼神,连她自己都要赞同她的话了。
茉莉吹完头发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了,想起还有几条工作信息没有处理,头发也没梳的跑过去拿起手机率先看到屏幕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赤华。
茉莉楞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回拨。
戴远知将车座放倒,靠着椅背躺了会儿,脑海中不时划过些画面,抓不住。这条街的路灯还是没修好,卫生环境也很差,若不是天气冷了,炎热的夏日里一定散发出阵阵怪味。
夜幕尽头,天光浮起淡淡的粉,几根电线杆孤寂地立着,电线似五线乐谱横在中间。谁家楼上传来打牌声,哪家的小孩在啼哭,咒骂声,几道声音交织在夜的上空。
闭上眼睛,黑暗里,他好像又看到了晚间餐桌上的情景,幺妹缩着脑袋,诚惶诚恐的眼神,母亲的温婉和欲言又止,父亲的独断和强硬,还有很多,关于他的婚事,父亲也想插手了。
眉心习惯性地皱成一团。记忆里,曾有人拿冰凉的指尖拂开他眉心的褶皱,对他说,若要成就一番事业,就要把这打结的地方熨平,要不动声色,要成竹在胸。
这些年,他谨记这点。他和林扶摇并不是别人所见那样。在香港留学,他听过她的一次演讲,甚为震撼,认为此人必定能成大器。
林扶摇原本不叫林扶摇,是她自己改的名字。
两人姻缘巧合下结识,彼时都在低谷。林家在江南也是名门望族,地位不容小觑,而林扶摇空有一番志向,奈何家中只肯扶持她那个绣花枕头稻草包的长兄,认为女人只要嫁得好就行,碰到了境遇相似的戴远知,一拍即合。
戴远知利用林家的资源和背景人脉,强强联合,站稳脚跟巩固地位。而林扶摇则利用戴远知的手段,合力拿下了第一顺位,戴上了她的皇冠。两人在各取完所需后,和平分手。
他和林扶摇一样,事业心强,很难产生男女感情。太过攻于心计的两人真要生活在一起是很累的,他们宁可选择简单的,有成长空间的另一半。
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这段感情其实更接近于兄弟和革命之情。但外人只道那是一段佳话,为他们的分手而可惜和疑惑。
他对母亲说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不过是为了拖延不结婚找的理由,一个敷衍的借口罢了。
他这样的人,成天生活在算计中,殚精竭虑,稍有风吹草动就一触即发,攻守之间决定着这个世界未来的科技、经济走向的这类人,纯粹而简单的感情,就算摆在眼前,也是身不由己。
戴远知坐起来,去车外抽烟。他叼着烟将火机塞入兜里,顺势抬起头,楼上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朝他抛媚眼:帅哥,上来玩啊。
他低头,两指捏住烟屁股摘下,指尖一松。刚点燃的香烟,连烟柱都来不及升起来就被扔在了地上,用鞋尖去踩灭,然后拉开门进到了车里。
手机在座椅上震动着,茉莉的电话进来了。
拿起电话接通之际,他在回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打了一通电话,她主动打给他的,在日本机场。
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通话,至今想起来脑海里都是她染着哭腔的声音,像酥酥麻麻的电流激荡在心口,不忍回忆。
所以才让他等这么些时间?
从日本回来本是打算给她带礼物的,但想到她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时,觉得如果要送礼物最好还是让她自己来选。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座,皱了皱眉,还没想好要怎么哄,过去的经历中唯独这是一片还没有开拓的空白疆域,并没有能给到他值得参考的经验。
或许并不需要这些经验,他的性格中本身就具备这样的能力。
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女孩儿轻轻带着欢悦的嗓音:“赤华,你从日本早回来了吧,怎么到现在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接着,一阵门轴的摩擦声,她跑到了走廊上,急切又抱歉的道:“啊,我看到你的车了,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去。”
车窗上映着外面的灯影,戴远知抬头望去,在三楼的位置,本没想到会这么近,一抬眼就看到了。她朝他的车招着手,走廊上没有灯,只看到一个影子,雾蒙蒙的,戴远知却看得很清楚。
嘴角上扬,他将一只手伸出降下的车窗外,对着三楼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