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暗恋
京城,大内,玄机观。
南山道人手持拂尘,在殿中打坐。一名小道童趋近于前,附耳轻声说了几句,将密信递上。
只见前一刻还仙风道骨的道人此刻怒目圆睁:“混账坏我大事!”
“哦?咱家来的不巧了,哪个不懂事的混账,惹得神仙发怒?”司礼监掌印太监江福俯身拾起密信,览毕去烛火上烧了,合上殿门,对着三清真人像行了个礼,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手底下的蠢货办砸的事情又岂止这一桩,行刺楚王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自作主张!倘或真的得手倒也罢了,偏偏楚王多福,如今打草惊蛇,楚王又将自己重伤无法归京的消息吵嚷的天下皆知。一朝龙驭上宾,若太子继位,他的身体是如何坏的,头一个要发落的就是你!哼哼,如果太子缠绵病榻,楚王荣登大宝,他以前在冷宫里受的那些磋磨自然要找你讨回来。”
南山道人愈怒,须发皆张:“你又好到哪里去?没有你适当添柴加火,太子能进仙丹?楚王能进冷宫?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事将来翻出来,你我一并被清算!陛下现已多日粒米未进,气若游丝,太子又被你们药倒,再除了楚王,将那宗室傀儡扶上高位,我们自可高枕无忧。眼下局面大好,还不是你优柔寡断,非作势要将那楚王诳来京师,还说什么蛟龙离了水就任我等施为……”
“神仙啊神仙,讲话可要当心,陛下圣躬违和,太子夙夜忧心,加之速来体弱才病倒,咱们一直小心伺候着,药倒一词从何说起?至于楚王,近在宫中自是天潢贵胄,远在天边也是金枝玉叶,岂有。”江福偏头冷笑。
南山道人哼了一声:“别在那假惺惺了,你以为这掌印太监这么好当吗?太子自小批你为佞宦,让你丢尽了脸,云留那小杂种深得太子宠信,你熬到两鬓斑白才坐稳这把交椅,眼看就要被自己的孙子爬到头上去了!不助我一臂之力,就等着被踩为污泥吧!”
江福神色几变,眸间闪过一丝阴狠,语气却愈发柔和:“云留也好,谁人也罢,总归是主子恩典,咱们才能在这深宫大内有立足之地呀。楚王归京,自是天家父子兄弟情深似海,不归京,那也是藩王恪守祖制,至于神仙说的蛟龙什么行刺,咱家可就不懂咯。神仙且慢修炼,咱家去主子身边伺候着了。”
南山道人暗自咬牙:这贼阉滑不留手,竟似要推得一干二净,简直是痴心妄想,待我细细筹谋。
且说千里之外的南阳府,周济村正在给岁安讲解伤寒论中的不解之处,忽然远远的山上钟声传来,供奉地动仪的侍者敲响了多年未动的山顶巨钟。众人皆未曾听过,皆面露疑色,只见周济村沉沉的叹了口气:“地动仪响,则必有某处地震,天灾人祸,不祥之兆啊。”
果然未过几日,官中传来消息,四川布政司地界发生地动,震倒房屋,死伤无数,另外最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上薨,举国哀悼。
于是正月里禁了一切宴娱,众人皆素服,岁安闲来无事去帮陈恪整理春闱科考的行囊,杵着下巴看他一件件的往里放自己的书摘笔记,翻着手里的诗经道:“天气这么冷,你还要往北方去,御寒之物可要带足啊。”
陈恪手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莫名红了脸,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慢慢道:“不若……你送我件礼物罢,我带着一同上京。”
岁安眼睛亮亮的:“想到一块去了不是!我早就想送你个荷包,给你装点安神清肺的药,等着我这几天就给你弄好送来!”
陈恪连忙叫住抬脚就要走的岁安:“你的针线属实不敢恭维,这几天就要走,也不勉强你,你若有心……”他抬眼定定看着岁安,“就去普化禅寺替我求个平安符,我好贴身带着。”
岁安拍了拍陈恪的肩膀:“好说好说,正好家中邻里常来坐着,我也不胜其烦,明日就秉明了父亲,去寺中走一趟。”
陈恪看着岁安离去的背影许久未回神,老李头端着一碗添油加醋版胡辣汤风风火火地走将来,往陈恪面前一放,恨铁不成钢:“公子,你得直接喝,直接!”
陈恪叹了口气,深感难以开口,左右岁安比自己尚小着三岁,许多事懵懂无知,且等春闱高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