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藏心事(10)
再维持千斤坠,这才分心去取那被护心镜卡住的匕首。只是再捏上时,原本稳如泰山的手却抖动了起来。
她原本沉稳的面色,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惝恍。
前路未定,原本还觉得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从无妄的灾祸中逃离。但此时还是明白过来,他们这一路仗着侥幸之机,行事有些掉以轻心。而要想活命,还要更加小心才行!
看着家里两人染满血色,付奚月的心里难过亦惆怅。
只是,支撑三人前行的力量变成了她一个,她不愿露出独木难支的困窘让另外两人担心或内疚。眼中湿润一起,她就快速掩面擦去,不肯露出那么悲戚的神态。
卫郁青记得,母亲拿着匕首抖着手在自己近旁一步远的地方发怔,好一会儿才像是醒了过来,给自己和父亲做了简单的应急包扎,还问了自己一声“手上还有没有力气”。
卫郁青知道自己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摇头。
“阿青,你爹的状况不太好,伤处太多,无法行动自如,你要帮我固定住他。一会儿我要带你们两一起走!”
卫郁青咬紧牙关,帮着付奚月用把卫朗扶起,一块儿用拧好的布条缠稳固定在她背上。
付奚月检查了几次是否稳妥,又将夫妻两人随身携带的兵器固定好,拉过儿子抱在怀里就铆足劲运力,以当下最快的速度前行。
卫郁青窝在她怀里,眼睛望着那越来越远的破庙,只觉那残垣断壁的参差像丑陋的怪兽尖牙,张嘴一口就将自己的心撕下了一块,咀嚼后吞进了不见天日的腹中……
他觉得疼痛无比,却又无所适从。
“我错了……我错了……”
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敬书陷入梦魇,一遍又一遍地深陷心中泥潭,找不到自我救赎的办法。再一次面对父亲为保全儿子的退让和低头,再一次看着母亲为了照顾丈夫和儿子的艰苦和辛劳,他心中始终认为,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他的愚蠢和疏忽,一切都是他的错!
“阿青,不是你的错。”父亲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阿青,别害怕,醒醒,都是梦。”母亲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敬书猛地睁开眼睛,总算从梦境里挣脱出来,又重又急的喘息着。整个人木讷地望向天花板,眼眶控制不住落出泪花,他听着爹娘的安慰,恍恍惚惚了好久才分清梦境和现实。
梦里,他仿佛能明白父母的想法,知道父亲不敢放手一搏的原因,知道母亲蛰伏潜藏的忍耐。
可事实上呢,那些心境都是他们事后所说。
而他,从来就弄不明白别人心里的想法。
可那又如何呢?
日子要过,时间还长。
他的母亲没有放弃,他的父亲有所恢复,而他身上的余毒也在不断拔出……他心中的畏惧虽然未尽,但也看见了可以期待的未来。
“我没哭。”敬书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无人问时偏要答,属实此地无银三百两。
“嗯。”敬冬好笑地看着。
“噗,”张月没忍住笑了出来,被敬书挪开手臂瞪了一眼,立马改口,“好好好,没哭没哭。”
原本还被噩梦之色缠绕的敬书,在与家人最亲昵的相依中,仿佛在那一瞬间摆脱了心里的乌云,露出了孩子原本纯粹的颜色。
只见他佯装生气地攥起小拳头,捶了自己亲娘两下,小声喝道:“不许笑。”
他越是气恼,张月笑容越明亮浓烈,一边不那么较真地挡着他没有什么力气的拳头,一边认认真真地取笑:“呵……看来今天饭吃少了,都没什么力气。”
“阿月……”敬冬憋着笑出声想要劝阻张月,却始终没说出什么重话。
敬书和张月没什么气势地过了软趴趴的几招,见自己总被拦下,还是不服气:“我总能变厉害的!”
“小东西,你还差得远呢!”张月却是一点也不放水。
“总会变近的!”敬书坚定不移地回嘴。
敬冬看着儿子,心里也越发温软,亦是坚定又轻声地重复道:“对啊,总会变近的。”
互相支持的三个人,聚在一张不大的旧木床上,笑意轻快,仿佛心中的阴霾刹那褪去,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