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嫌隙
快马疾驰,伴随着烟尘出了宫城。
为什么?宇文成思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暗算她?要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力?她或许待天下人都问心有愧,唯独对她的哥哥问心无愧,他善待怜悯天下人,却为何唯独伤害他最最疼爱的妹妹?分明是他说,父亲是他们唯一的父亲,他们却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女,分明是他这二十年来照顾她。分明他疼爱她、呵护她,可是在她看着他的时候,他毫不留情地将最最锋利的剑,毫无预兆、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她的心房。
宇文成思一步步走来,看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诽谤猜忌,诋毁污蔑,羞辱欺瞒,她都觉得无所谓。左右她宇文成思在乎的也不是天下人的眼光,别人暗算她伤害她,她都觉得无所谓,可是宇文成都,她会很痛。那是一个人心里最最柔软的地方啊。
这个时辰,宇文成都必定在书房。今日既不出去巡营,又不是宇文成都休沐,他自然在书房处理政务与军务。张扬守卫在书房门口,执剑操戈。追风上放在一把剑,这是宇文成思身为将领的血性,即便已经不带兵了,这把剑还是好好地放在那儿,锋利得能迸发出光芒来。
张扬道:“婕妤,大将军吩咐了,此刻谁也不见,尤其是婕妤。”“尤其是?”宇文成思怒极反笑,盯得张扬毛骨悚然。宇文成思的脸,冰冷得如同大将军府门外的石狮子,没有血色。
她问:“其实连你也知道?”张扬默然,算是回答了宇文成思的问题。成思惨笑起来,原来所谓的兄友弟恭,不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们家从来和长安之中的贵胄都是一般,内帷的争斗从来不曾停下,只是宇文成思以为,至少与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该待她真心。这许多年,她以他的梦想为梦想,以他的志向为志向,最后换来的,却是伤害和算计。
至少,她一定要问一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长剑出鞘,漫天尽是霍霍剑光,宇文成思就算在宫中娇养了这些日子,身手也终究是张扬拍马也难追上的。不过三招,她的剑,稳稳地落在了张扬的脖子上。与雪白的脖颈,相距不过分毫。只要宇文成思执剑的手稍微抖上一抖,锋利的宝剑马上就会割开他薄薄的肌肤。宇文成思说:“不干你的事,你让开。”
张扬摇摇头,执拗地说:“大将军吩咐我守着,便是谁都不能见。我若让开,便是失职,如何能同大将军交代?”宇文成思的剑冷,声音却比雪山更加冰冷:“那你也要有命交代。”“臣是大将军的裨将,自然唯大将军之命是从。”宇文成思的唇边尽是讥讽:“张扬,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哥哥的爱将,我就不敢杀吗?”
张扬昂起头,与宇文成思隐隐有对峙之势。她当然敢,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她宇文成思不敢做的事情?若真是死在这里,恐怕也是白白死了。
温和方正的声音透过门传出来:“思儿,进来吧。”宇文成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重重地丢下了剑,明明只有不到六斤的剑,这一丢,却仿佛用尽了成思全部的力气。方才是不是真的会杀张扬,宇文成思自己也不知道。
随着长剑被重重地丢在地上,发出铿然的声音,张扬只觉得宇文成思凝结的寒霜散去了一些,不过瞧着宇文成思进去的背影,只觉得压力更大。
宇文成都的笑依旧温和,他站在那里,月白色的袍子衬得他丰神玉树,恍若天人。宇文成思讨厌他这个样子,讨厌极了,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是这个样子,永远的儒将风范,他不急,不喜,不怒,叫她觉得这本来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无名的怒火从心中腾起,可是宇文成思问不出来。
看着看着,忽而就变成了悲伤。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为了社稷而已。宇文成思自己不也是游移不定吗?宇文化及搞出献图之事,成思自己说不清楚他究竟是卫青那样的人,还是霍去病那样的人。若是卫青,宁愿被天子误会了,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若是霍去病,也不过是为了分权制衡而已。若是霍光,其实也无妨,只是争权非同小可,她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容得下。
只是有一点:既然已经效仿霍光献图,便是动了此心。宇文成思身在后宫,长久承宠,前朝后宫,从来就不是能分得开的。若是宇文成思诞育了皇嗣,宇文化及恐怕就不止于做霍光了。更或者说,若是当初嫁给汉昭帝的就是霍成君,霍光又岂会不争一争权呢?霍光不是奸臣,他只是权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汉江山,至于是不是为了大汉的天子,那实在是难说了。
中宫已经有子嗣了,若是宇文成思也有子嗣,要惹出多少猜忌?成思进宫之前便已经惹出事端与流言,常常有人说宇文成思进宫本来就是为着后位的,若是再有子嗣,后宫不宁,天下不稳,人心动荡啊。就算是宇文成思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宇文化及难道不会有什么想法吗?就算宇文氏没有什么想法,那些亲近巴结宇文氏的人,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胡亥之例近在眼前,后人又怎能不记在心里?
既然如此,问了又有什么用呢?宇文成思低着头,眼泪却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宇文成都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