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来客

瞧见了宇文成都。宇文成思兴奋地冲着哥哥挥挥手，就扑了过去。

要怪，就只能怪假山秀美嶙峋，遮挡住了视线。

不止宇文成都一个人。三步开外，宇文化及陪着一个年轻人，在院子里散心。这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生的俊美威仪，剑眉凤眸，鼻梁挺拔，一对薄唇，似乎是在笑，但宇文成思没看真切，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发饰简单，唯有一枚玉冠。他穿着青灰色的袍子，极其合身，不知用的是缎子还是锦，反正很难分辨，上面缀有暗纹，典雅不失华贵。脚上是一双普普通通的皂角靴，看着穿的时间不短，却没有半分损坏，腰间一个荷包，一个玉佩。玉佩的成色极好，浑体通透，没有一点瑕疵，荷包的料子宇文成思认不出，不过味道很好闻，就连学了十年辩毒制毒的宇文成思，要说辨认出里面的材料，恐怕也要好一阵子。

那个时候的宇文成思还十分年少。娇妍的少女纤细而轻盈的手指上勾着点心，怀里抱着一个乌沉沉的窄口花瓶，里头插了一两束梨花，碎玉一般的梨花在少女的胸前摇曳，在乌沉沉的瓶子的映衬下高洁而明净，少女如花，却比花更多两分灵动。

这一幕在当时尚且是晋王的杨广心里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的人生当中出现的女人大多妩媚而温柔，以至于他发自内心地惊叹一个陌生女子清澈的明艳。即使他后来遵从了男人的本性，却不得不承认这样活泼的生命力所带来的冲击力无比巨大，如同暗夜中的闪电。那一瞬间，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陷落了。

而初遇晋王的宇文成思根本没想那么多，她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后来发生的种种纠葛。面前男人身上的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其父温和沉稳与其兄果敢刚毅的气质。他一半脸在阳光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另一半脸在阴影里，那是成思还看不明白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宇文成思还在使用木质的实用簪，而头上统共只有两支的装饰簪都是银饰，这和后来她满头珠翠环佩叮当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比起那个时候的成思，晋王，应该说后来的陛下，更愿意留住此时这一瞬间的美丽。

宇文成思再傻也知道，自己果然冲撞了父亲的贵客。只是凭着年龄和这一身服饰，宇文成思判断不出来，眼前的到底是谁。宇文成思愣了一下，既然不知道是谁，也不好说要行什么礼，只是傻傻站着了。

倒是那个年轻人瞧着宇文成思发了问，只是问的却不是宇文成思，“这就是你们家的小姑娘？宇文成思？”宇文化及恭敬地回答：“是，家中幺儿，被惯坏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宇文成思暗暗腹诽，若是有个称呼，至少也能知道是谁，不至于傻傻地被晾着。不过转念一想，父亲玲珑心思，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既然没有称呼，或许这个人是谁，连自己都不方便知道呢？或者说，宇文成思知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取决于此人，而此人的心思，连宇文化及都是不敢揣度的。

人家知道自己，自己却不知道对方，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受。

但是宇文成思顾不得难受，怎么解围才是最紧要的事情。对面的人虽然年纪很轻，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姿华仪贵的气息，整个人气质清冷威严，还有些许被压制的阴鹜，不怒自威。何况，宇文成思已然瞧见了此人眼底的的不悦之气。

宇文成思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的时候，那个人倒给了一个台阶下：“小姑娘，你手里提的是什么东西？”宇文成思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紫苏点心，一品居的，今日一品居的大厨亲自做的，酥软爽口，色香味俱全，刚刚才去买了来，您要尝尝吗？”

那人看了宇文成都一眼，笑道：“既然是给你哥哥买的，我就不吃了，一品居的点心一向不错，本王过两日着人去瞧瞧还有什么别的吃食。”

宇文成思立即跪倒：“臣不知是殿下，臣见过殿下。”皇帝有五个儿子，皆是嫡子，一个太子，四位亲王。这个年纪的亲王，只有晋王广和秦王俊，据说晋王面容俊美，看样子，民间谣言也是可信的。

晋王示意宇文成都扶起成思，他说：“我是杨广。”

他的重音在“是”。如果是在介绍自己，重音应该在名字，而此时的重音则昭示了他已经看清宇文成思猜到了自己的身份，那更像是一种确认。宇文成思低着头，没敢看他，看来是个聪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