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郡主
春光正好的时候,谢瑶却被禁了足。
原因是她在城北的馄饨摊和礼部周侍郎家的小郎君周子逸斗嘴,斗得还很厉害,两人险些当街打起来。
谢瑶的生辰在三月十二,眼下还有几日就到,等过了生辰,她就满十七了。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娘子不仅都已成亲嫁人,有的孩子都要能喊阿娘了,她却还没定亲。
定北王妃白氏是个软性子,一想到这事就红眼眶,忍不住抱怨自己那靠不住的夫君,“你阿耶戎马一生,竟把你也教成了个泼辣性子。如今那些小郎君都道平阳郡主是惹不得的骄纵女子,连媒人都退避三舍,你竟还、竟还……”
说着说着,面上少有岁月痕迹的娇软美人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定北王谢擎长了张粗犷的俊脸,却最是怕王妃的眼泪,一见那帕子沾湿,美人红着眼望过来,直接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娇娇莫、莫哭,这个没了也无妨,我定会为瑶儿找个全京城最好的郎君。”
谢瑶就在边上坐着,小声辩驳:“那周小郎君实在是个混账东西,我就是听闻您和周侍郎家那位夫人正商量着定亲之事,而且恰好看到他欺负人家小娘子,一时没忍住……骂了他两句。”
话虽简单,但当时的情况其实很有些复杂。
周侍郎家的小郎君是近日定北王妃正在为她相看的夫婿,同她也算年少相识。昨日,她着一身男装于街上闲逛,恰巧碰上那小郎君在街头对一小娘子行欺侮之事,便上前阻止。
当时她拔了剑出来吓他,道:“你父亲周侍郎向来不喜不守规矩之人,周小郎君,你是自己乖乖回去,还是我把你送回去?”
周子逸彼时离那可怜的小娘子不过两寸远,怕是呼吸都要贴在人家面门上,一把寒光湛湛的剑忽然横在两人中间,当即被吓得脸色惨白。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瞪向她:“我父亲最不喜的便是你这种女子!一个女子整日着男装抛头露面,嚣张跋扈,还随身带着这等利器,怪不得及笄两年都未曾有人上定北王府提亲!”
如今女子多半及笄前已定下婚约,及笄后不久便会嫁与他人。谢瑶如今十七,及笄两年,未曾有过婚约,实在是稀罕事。
她没提两家正在商谈婚约的事,只横眉道:“还未及冠便上街调戏小娘子,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父亲便让你这般同一个郡主说话?”
话音落下,谢瑶差使身边同样着男装的丫鬟青兰唤了旁边成衣铺的人拿了件衣裳,递给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娘子。
小娘子神色惶惶,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还打着补丁,显然在此之前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谢瑶问她:“小乞儿,你可愿随我走?”
面前的小娘子颤抖着一双沾着脏污的手接了衣裳,一个劲道谢,闻言愣住。
周子逸觉得荒唐极了,他冷嗤一声,又道:“真是个疯婆子。”
谢瑶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听这恶人居然还敢辱她,当场把剑抵在他面门不远处,削了他一缕头发。
这下周子逸算是气蒙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指着谢瑶“你”、“你”地喊了好几声,最后也从随行侍从的身侧夺了把剑,颤着手就要和谢瑶打起来。
好巧不巧金吾卫巡逻至此,两人最终没打起来。最后的结果是谢瑶悄悄给了那小娘子些银钱,和周子逸互相瞪了一眼,各回各家。
这事儿闹的不算大,但也不小,定北王在朱雀大街上随便逛了逛就听了好几耳朵,他身边那些小厮随从都是人精,直接把消息递给了定北王妃。
谢瑶思及此,又道:“真不知道这事哪怪得到我头上,没有周子逸强抢民女,何时用得着我英雄救美?”
她声音不大,可哪有一点反省的意思。一想到好好一个娇软可爱的女儿好不容易长到如今这么大,竟和险些定亲的小郎君当街对骂,王妃更伤心了,一边抹泪一边直接给她禁了足。
待出了院门,定北王小声试探:“那,亲事的事……”
王妃把泪拭干,柔美的面容带上愠色:“什么周小郎君,夸得天花乱坠,原想着和瑶儿也算年少相识,再打听打听就定亲,可他竟敢嫌弃我们瑶儿,还当街调戏女子。这等心性,就是周家还愿,亲事也不能成!”
又一个相看到一半的未婚夫君黄了的消息当晚就从定北王那里传到了谢瑶耳中。
谢瑶弯了弯唇角,笑出了声:“就是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也轮不到嫁个三心二意的郎君。原以为周家夫人是个性子好的,可违心到处夸自家儿子算怎么回事,也不瞧瞧周子逸如今长成了个什么德行!”
旁边的青兰连连点头:“郡主要嫁,那也得是全京城最好的郎君!”
“最好的郎君?”
“替王爷递消息的青竹是这么说的。”
青竹和青兰是一对兄妹,青竹有些武艺,在定北王身边做事。他的意思,基本就是定北王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