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崔灵镜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面色不变地转身,隐在袖子的手快被自己抠出血痕:“天机大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赤霄意味深长地一笑,“‘开阳祭司’……听错了,在下告辞。”
崔灵镜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此人走出了他目之所及的范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汗湿重衣,寒冷的风刮过,吹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他一整天都在思索自己到底哪里露了行迹,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赤霄为何会知道?还是说那人早就盯上了他?
一定是的……那些可恨的贵族,就算他尽心竭力地讨好他们,也只会被那些人利用践踏!
可他不能失去这个职位,先不说他会被沈夜如何处置,若自己再次沦为平民,母亲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该怎么办……崔灵镜陷入深深的痛苦和忐忑之中。
他焦灼地等待着对自己命运的审判,可数日过去,他既没被沈夜单独叫去神殿,也没在例会上被提到名字,连生灭厅都没有发现不妥。
赤霄没有动手。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饱受煎熬的崔灵镜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在一个偏僻的拐角拦住了他
这地方是赤霄专门选的,他享受这种操纵别人的快感,喜欢看对方心神紧绷魂不守舍,一步步被自己逼上绝路,主动向他低头服软的戏码。
他终于停下脚步,看向这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听他问道:“天机祭司,你究竟想如何?”
这时候他就知道,他赢了。
于是他笑了一下:“不是我想如何,是‘开阳祭司’你想如何。”
他加重了那几个字的读音,崔灵镜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咬着牙对他低下头。
“天机祭司说笑了,我想如何还不是在大人掌控之中。您有何吩咐尽可明言,崔灵镜莫敢不从。”
“好说。”赤霄的笑意终于真实几分,“你也是个可怜人,我怎么会不帮你呢?
“放心好了,冬天死几个贱民多么正常,有我和雍门狄作保,你尽可再大胆一些,生灭厅和沈夜那里不会发现的。”
“……谢天机祭司大人。”
*
即便城中早已是一片雪白,寂静之间仍然如旧,风雪不能侵蚀此地分毫。
矩木之心郁郁葱葱,神血被层叠气根保护于内,散发无数生发之力。站在外面能清楚地看清神血原貌,可应钟猜想,这巨大的矩木根系里的空间恐怕很大。
沈夜或许知道,可他永远不会说。
应钟静静看了一会,沧溟适时睁开眼睛:“我看到你来了。”
应钟:“嗯。”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此刻柔和了些声线,仿佛带着点笑意。
沧溟:“我还看到一些有趣的事。”
应钟:“什么有趣的事?”
“此事不急。”沧溟摇了摇头,“最近过得如何?”
他们每次见面总是说一些无意义的话,可总是乐此不疲,即便二人都清楚问题的答案。
“挺好的。”应钟想了想,摘下了右手手套——在沧溟面前遮掩没有意义,“谢衣给我做了一个偃甲手臂,灵力运行通畅许多,还加了一些他的小装置。”
“哦?”
“我其实更喜欢功能单一一些的手,偃甲变形后变成刻刀和锤子……有些不大好看。”
“噗。”
“不过他提醒了我,我后来在改进时加了些机关,某些时候可以出其不意,倒也不错。”
沧溟:“你最近病情可有恶化?”
应钟沉默片刻,垂下眼眸,遮挡住滔天的情绪,将手捂在胸口之上。
沧溟从他的欲言又止中读到了答案,也沉默下来,随后狠狠闭上眼睛。
半晌,她才听到应钟轻轻地回答:“沧溟……我不会死的。”
死亡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而活着,才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可即便再痛苦,他也会支撑到沧溟不再需要他的那天。
为逃离这个话题,应钟取出乐器低头吹奏起来。那是一只硕大的青灰色石埙,周身和底部都刻有他修改过的法阵,吹奏时注入灵力,会有一种使用法术的效果。
石埙声音低沉苍凉,像旷野的风呜呜刮过,可他吹的却是一个略显温柔的曲调。
曲子讲了风神飞廉和一位人族女祭司的爱情故事,曲调古老,经他改编后又多了些缠绵悱恻的味道。
相传风神飞廉在久远之前,曾对一个人族女祭司生出情意。可人神相隔,女祭司要为部族繁衍生息,而风神也并未发现自己的感情。
直到女祭司死后,风神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并开始追寻女祭司的转世。
那灵魂的转世或许是一棵树一棵草,也或许是一个人一只妖。风神只是看着,从未停下追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