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明珠19
十二月廿一日,临近年关。
宜嫁娶、作灶、入宅。诸事皆宜。
昨夜里下了大雪,积在檐上白绒绒一层,不时被风吹落,碾作泥土。
春翠刚在游廊上挂满了灯笼,就听见了假山那边的窃窃私语声,是几个外院伺候的丫鬟凑在一块嚼舌头。
“咱们日前进门的侍妾主子,那可是个有手段的呢!”左边丫鬟压低声音说着,抬头看了眼东边的院落。
那处挂了素心轩的匾牌,是王妃一声令下,急赶着收拾出来的。偌大的院子就住了虞侍妾一个。
另一个丫鬟不解:“不是王妃说的吗?”
“怎么可能是王妃!王妃哪里管过这种事,何况朝令夕改?”
“那不就是……”她旁边的丫鬟听了赶紧捂住嘴巴,怕自己叫出声来:“王爷打了王妃的脸面?”
春翠听了直皱眉,正想出去斥责这几个小丫头嘴上乱说话,又见某个眼熟的,穿晴水色衣裙的女子走过来低声说了什么,几个小丫鬟纷纷嬉笑起来。
“碧玉姐姐说的有道理……”
“次妃娘娘可是个大方人,昨儿我去传话,娘娘随手就赏了我一两燕窝菜呢!”
“说是次妃,说不准过些日子就不是了。”又有个嘴快的丫鬟压低声音说,“我听棣华殿伺候的兰姐姐说的,王妃的身子近来越发不好了,怕是……”
怕是……时日无多了。
那当家做主的,除了冯次妃还能有谁?
她没说出来,可那意思大家都听出来了。生死之事大过天,又是如此高高在上的贵人,一时间几个丫鬟都有些沉默,也不敢再谈了。
春翠在一边全都听见了,心底也泛出些凉意。
王妃,王妃长什么样子呢……她默默想着,进来做丫鬟是三年前的事,可她似乎只见过王妃两回,都是在年节。平日里那位娘娘好像就没踏出棣华殿一步。明明身份尊贵至极,却活的像个世外之人,念佛,茹素,连带着棣华殿也冷清寂寥起来,与时王府的喧闹富贵格格不入。
王爷大抵也受不了这份冷清吧,所以和王妃处的冷冷淡淡。尤其是在王妃托病后,每年的进宫赐福也不曾一起去了。
所以说这些贵人的日子也不见得事事称心。
春翠叹了口气,收拾了剩下的灯笼正要离开,余光却瞥到了花丛外一片大红绣金的袍角,煌煌牡丹金纹反射着日光,耀目至极,她心头一跳,砰的一声就跪下了。
假山旁聚着的小丫鬟闻声看过来,顿时惨白了一张脸,嗫嚅道,“王,王妃娘娘万安……”
王妃娘娘……她是听到那些腌臜话了么?春翠伏在地上手脚冰凉,低垂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片大红袍角像是团云雾,飘飘荡荡的,最终停在了她面前,卷来了缕浅浅的香气。
春翠从没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和王府里任何一个主子的熏香都不同,像是檀香,又像是飘忽的果木香,似乎还多了些缠绵的清甜。
和王妃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呢。
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抬头看那人一眼,又生生忍住了。
“这灯笼是你扎的么?”王妃开口问道,是轻淡和缓的语调,像高山潺潺流下的溪水。
春翠紧紧攥住了手心里的灯笼纸,头压的更低了,“回娘娘,是奴婢做的。”
“手艺不错。”她似是受了风,轻咳起来,“兰生,咳……跟她买几个灯笼挂在院子里吧,海棠式样的,看着也喜庆。”
随侍的婢女兰生脆生应下了。
那片赤红的裙角略停了停,萦绕着檀香香气越走越远了,紧接着又是小步跟上的杏色底百迭裙,绣了珍珠的粉缎子鞋头将裙摆踢出一片片浪花。
春翠这才恍然原来是两个人。
“要说喜庆又有趣的,应该是动物的呢!娘娘真该看看我院里挂的,那师傅扎的鸟儿灯笼真好,今儿回去我就让紫佩把灯笼送来……”
春翠跪在原地,却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猛地抬头,终是看到了时王妃隐在花枝里的侧脸。
她忽的怔住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原来时王妃,原来也会这样笑。
而令她垂眸静听,不时搭话,甚至露出浅淡笑容的,是——
“虞侍妾。”
时王妃侧身垂眸道。
“……不是要我去看你家鸟儿吗?”
虞珠珠一下子傻眼了,蠢呼呼地张大了嘴巴,蹦出来一个孤零零的音节:“啊?”
她不过是仗着时王妃冷淡外表下的好性子,才在嘴皮子上大展身手罢了,王妃本人可是从来没搭理过她的“过界”要求的……
这模样当真是个憨头呆脑的小鹌鹑。时王妃蠢蠢欲动,冒出个不怎么礼貌的想法……戳一戳,不知会不会炸起它毛绒绒的羽毛呢?
她今日没忍住,也不想再忍了,迅速伸手薅了把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