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路
这几日活得像做梦一般,她几乎不敢合眼,生怕再醒来一切都没了。
“萱草,给我个炙橘。”
萱草十分担忧地看着林知晏,自打姑娘醒过来,饭没吃几口,却剥了有七八九个炙橘下肚,“姑娘,您快别吃了,再吃下去可不止手心发黄,您看这脸也开始蜡黄蜡黄。”
“没事,再给我一个。”
萱草只能叹一口气,又递上一个,心里想着明天还得请医师来看看,这肢体上没有后遗症不代表脑袋没有,姑娘除了不睡觉、嗜吃、脸上还总浮现一副\''出家\''般的表情……
林知晏接过炙橘,满目虔诚,现在的所有皆是恩赐。
重生了,四年前,她还没有南下,一切都来得及。
这次她要守着外祖父,帮他好好经营沈氏酒庄,不会再有孤苦无依的林知晏、不会见到萧瑄、不会......她摸摸心口,似是空了一块。
戚白亭,只要不再遇到,他便不会沾染尘埃,如九天星辰、长命百岁......
既然下定决心,旧途归、前尘尽,那今朝只想珍惜眼前。想到此处,林知晏发现今日还没见到外祖父,“萱草,可知外祖父在何处?”
“宗主去选新粮了,姑娘忘了,明日‘小雪’需淋饭。”
要制酒母了。现今是永德一年,皇都刚刚南迁至元洲,她记得三年后便是可怕的蝗灾,届时整个大靖过半数良田惨遭洗劫,没遭灾的地方将粮都供给军营,百姓无食、饿殍遍野,更莫要说用粮食酿酒,三餐吃食都成奢望,酒庄更是难以经营。不过唯一幸免的就是这甘北城及以北的北境之地。甘北城中的粮田大半是沈氏的私产,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无主荒地,如果能开垦为粮田,那是不是也能多些人活命。
“萱草,我们更衣,去找外祖父。”她想垦地存粮要先弄清甘北的粮田划分,再要些人手才行。
“这......外面天寒地冻,医师嘱咐过......”
“多穿点就是。”
于是萱草又是厚裘,又是羊皮靴,又是手炉,将她从上到下围个严实,裹得如粽子般,这才蹬上马车。马车的侧窗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路向酒庄而行。
酒庄在城郊,从甘北城东至城郊要经过很大一片荒地,传说这里曾是古战场,尸横满地、血流千里,所以即使水源充沛、适宜耕种也荒废至今,她想要这片地。
帷裳被放下,萱草显得有些神秘兮兮,“姑娘还是不要看这里为好,我听巷口的妇人说过,这片地有惨死将军冤魂,但凡没有赤日的时候便在杂草里游窜,专挑选路过的美貌姑娘,待入深夜之时他就会找上门,劫姑娘做他的鬼新娘!”
“噗嗤。”她看着萱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憋住笑,“你我在甘北城住了十四年,可有听过哪家貌美的姑娘被劫走的?”
萱草摇摇头,但还是神色正然道:“姑娘可别不信,那是鬼,要是遇上岂是人力可抗?这传闻也是最近才有,以前没听过不作数。”
“好好好,我只露两只眼睛,不说谈不上美貌,鬼将军单想凭两只眼找到我都费劲,更别提上门来娶,你别担心了。”林知晏看着萱草那股认真劲儿甚是可爱,不再辩驳下去。她不怕鬼,比鬼更恶的人她见过。
“那也是......”
*
马车慢慢停下,林知晏下了车,沈氏恢弘的百亩酒庄就在眼前,这是外祖父沈青山打拼半辈子的家业。
身为甘北最大商贾世家的沈氏宗主,外祖父一生只娶一妻育一女,那一女是她的母亲——沈绵绵,曾不惜与外祖父决裂也要嫁给名满元洲的林氏才子林三郎,却在婚后一年和离,从此山水相隔、不复相见,回到甘北城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这些都是她听阿妪说的,母亲生她时已是气虚郁结,她刚出生便没了母亲。从有记忆起照料她的是阿妪、陪她玩耍的萱草和景平哥哥、教导她的是外祖父......
\"晏儿,你怎么来了?”一个虽面经风霜,却仍气宇不凡的老者掀开帐子,看见她赶忙将手中的文书交于随从,向她招招手。
林知晏亦挥手回应,抬腿一路小跑着,奔到外祖父身边,“外祖,我想见您!今年的新粮如何?”
沈青山开怀地笑着,“今年的新粮上好,三年后定是佳酿。晏儿为何想见我?”
“那自然是因为想念。”林知晏的眼睛亮晶晶,“不过确实有事向外祖请教。”
见外祖父点头,她赶忙问道:“甘北城的粮田有一半是属于沈氏,那另一半在何人手中?可都有在耕种?如何能见到粮田所属的家主?”
沈青山虽不知外孙女为何突然对田粮生出兴趣,但见她开始对家业上心,十分欣慰,认真地逐一解答:“另一半粮田分属八家,各家自行管理。是否都在耕种属家事,吾却是不清。每年春耕祭典时可见到各位家主。”
八家,那比她想象中更复杂,“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