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

那一天，裴卲庭将应霏接回家中安顿好，即刻回了公司继续处理事务，连轴转了几天，才回到家。

裴家的别墅一向很静，然而今天这份静，又有些许不同。

裴兆父母早早离异，他父亲对家族企业不感兴趣，常年在外。他祖母也在国外旅居，空荡荡的别墅本就冷清，应霏到来更让气氛变得小心翼翼而低气压。

敏锐如裴卲庭，一进家门，他已感受到这种气氛。

“小叔，你回来了。”听到脚步声，裴兆立马从餐厅出来。

保姆上前，接过裴卲庭的外套，又默默退下。

裴卲庭这才开口：“怎么了？”

裴兆很少见地一脸愁色，丧气道：

“应霏今晚又吃不下饭，也不跟我说话。一个人锁在房间里，肯定在哭。小叔，我不知道怎么哄她了。”

裴卲庭闻言，侧过身，看着他。

不知为何，那眼神带着一丝严厉，莫名让裴兆心慌。

“知道了。”开口却是淡淡的语气。

“小叔……”

“明天上学，你先去休息，我会去看下她。”

裴兆不知还有什么顾虑，拿着饮料上楼，一步三回头。

裴卲庭正拿起手机，抬头问：“还有什么事？”

“小叔，你别吓到她。”裴兆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裴卲庭听懂了，只是不以为意，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裴兆还想说什么，终究忍下，上楼回房。

从小到大，小叔总是一副冷静淡漠的样子。他处事周全，气场强大，却没什么感情。裴兆想象不到小叔能让应霏感受到什么“家庭的温暖”。

楼下。

裴卲庭拿起手机，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让他马上来别墅一趟。挂了电话，又唤来家政康姨。

“先生。”康姨叫道。

“应小姐这几天吃了什么？”裴卲庭语气平淡。

“主食不怎么吃，只进了些清汤，”康姨敛眉回忆道，“水果也吃。别的，大多剩在碗里。”

裴卲庭总结：“那就是几乎不吃。”

康姨：“……”

裴卲庭又问：“老爷呢？”

康姨回道：“歇下了。老爷想劝应小姐吃饭，不过小姐大概太伤心……”

也就是没法儿沟通了。一个说不动，一个不会说，这家里两个姓裴的都拿她没办法。

裴卲庭闭了闭眼。

但很快，他恢复神色，道：“康姨，切点儿水果，要这两天她吃过的，现在先给她送上去。还有，过会儿医生走后，麻烦你去煮碗热面汤，清淡些。”

“她”是谁，不言而喻了。

康姨连连应下，很快切了一盒清脆多汁的应季水果，上楼去。

正此时，门铃声响起，佣人将家庭医生迎了进来，后者一进门，径直走到裴卲庭身边。

“裴总，您找我。”

裴卲庭嗯了一声，问：“这几天，你来看过应小姐没有？”

医生点头道：“有的，每三天都会来一次。”

裴卲庭：“我父亲让你来的么。”

“是的。”

裴卲庭默了默，问：“她怎么样了？”

“严重失眠，活力很差。这也跟她拒绝进食有关，上次我已经给她输了营养液。这两天的状况我不太清楚了，应小姐不肯开门。”

裴卲庭淡淡道“那现在去看看”，说罢便朝楼上走去，对方怔了一下，随即紧跟其后。

裴卲庭知道，上楼拐过两道弯，再往前走，他就会看到一扇紧闭的门。门外是一盒没人动过的水果，门内是垂头抹泪的应霏。

*

但其实，应霏已经不哭了。

她沉默坐在飘窗上，屈背抱着自己的膝盖，黑发垂到手臂上。昔日红润的唇瓣几乎干皮开裂，毫无血色。于她而言，白天和黑夜已经混乱，就算身边的时钟忠实地走针，对她来说也只是几个数字，一个夹角。

敲门声响起时，应霏看向时钟。

晚上9：35。

她费劲提起声音：“裴兆，我不饿，不用吃什么。谢谢。”

“是我。”沉沉的声音响起，带着熟悉的磁性。

明明只说过几句话，她却记住了那人的声音。

是裴兆的小叔叔。

门外，两个男人无话。

医生静静等着。此前，他已经吃了三天闭门羹，小姑娘遭遇巨大打击，情绪极度低落，的确能理解。

所以他不确定裴卲庭来敲门会有什么不同，但这个男人气场太强大，沉稳有力，让人无端信任。

他总平静得很有底气，无论做什么事。

门内，应霏一边迟缓地回忆，上一次见他是几天前；一边爬下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