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金不换细劝赵干部
了,本不想说了,人说五十知天命,天命是什么,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人这一生,什么都可以抹去,就是一个情字,最是抹不去的,到死了也是抹不去的。”赵干部问:“你说的是谭专员吗?”不换痴痴地看着湖面,说:“我结婚没有几天,她就回来了,她同我说话,小云给她泡上一杯茶,一杯滚烫的茶呀,她接着那茶的时候,手在微微地抖,那滚烫的水就泼到她的手上,她却一丝没有感觉到疼,脸上还堆着笑,那个笑,就牢牢渗在我脑海里了。很多人都在说,不换要是晚那么几天结婚,也许就是另一个人生,都在替我惋惜。其实,我没有后悔,有什么后悔的呀,不管她到哪里,她的情却一直留在我这心里的,怎么也跑不掉,哪怕我从此一辈子见不到她,她跑不去我这心里的,除非我死了。”
不换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看着赵干部,说:“你看你看,你叔都这样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痴,你不会笑话我吧。”赵干部也愣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换说:“很多事,只要你活到我这把年纪了,你才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感情的这档子事,最是讲不清道不明的。你是不晓得,在我们农村,从古到今,这么多的男男女女结合成家,有几对是生死相爱的?有多少结婚成家的,男的心里装了一个女人,却不是他妻子;女的心里装了一个男人,却不是他的丈夫;男的也好,女的也好,虽是没有结合,同室相依,同床共寝,但是他们心中的这个人,会留在他们心里一辈子,嘛样都抹不去,死了都抹不去的,总会无时不刻地在念想,想着他的好。”
赵干部说:“叔这么说,比如一个女子结了婚,心里却还在想一个别的男人,这样也不道德吧。”不换说:“什么是道德,这个社会要是讲道德的话,就应该让天下所有有情人都成眷属,这做得到吗,那些单相思的,你喜欢上她,你没有罪过,她不爱你,她也没有错,既然没有缘分,就只有将这个情彻底地埋在心底。”
赵干部沉默。他看那水,看那山,仿佛山水都是满妹子的化身,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让他挥之不去。赵干部想,看谭专员表面上那么风光,又会有谁晓得她的情感生活?她会不会晓得在这遥远的大山沟里,还会有一个人一辈子在痴痴地爱着她。在这世界上,真的还会有多少痴男怨女会对错姻缘?
不换说:“孩子,记住叔的话,你要是真心爱她,就不要指望她的回报,只要看到她幸福快乐的活着,就足够了,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哩,男女之间的事,既然缘分不能强求,这情字却是能自己把握。你叔是个过来人,心底的话都同你说了哩。”
这一年的春耕生产是在无声无息中开始的,没有了大队和生产队的动员会,没有了王队长尖厉刺耳的口哨和吆喝声。春雨连绵不绝,水田白茫茫一片,男人们就同牛们在这白茫茫的水田里各自忙活,他们头上戴着散发着桐油味的斗笠,上身披着棕编的蓑衣,有站在蒲滚上的,有站在门板上的,被牛拉着,在泥上滚打,泥水哗哗,要把那泥打得烂烂的,烂的像一碗绸粥,再拖得平平的,平得像一面镜。妇女们就在秧田里扯秧苗,秧田里也是哗哗的一片声洗秧泥声。今年的秧苗长得好,王队长说:“大家要多少有多少,不要抢,不要浪费就行,明年以后,就各家搞各家的秧苗,我也不操这个闲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