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故人来
期是以“竹”为题,体裁不限。
非常缺乏新意的题目,也反映了杨骎当时注意力已经不在此的心境。
老生常谈的题目,自然也难收到标新立异的稿件,原本想速战速决地告别,虽然显得虎头蛇尾了些,但为了稳妥起见,也是不得不为之。
没想到最后事情的走向还是超出了预期和控制。
不知那位维山生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还作诗吗?
当初读到那首《咏竹》的时候,杨骎承认,自己的心境受到了父亲案子的影响。
风雨摧残知气节,岁晚相看犹劲挺。可怜万世英雄骨,春来何事独峥嵘。
在杨骎为数不多与父亲相处的记忆中,模糊记得父亲曾像少年郎一样抱着自己站在书房的大唐疆域图前给自己讲述他的抱负和理想。
一想到父亲正值壮年,政治生涯就宣告终结,终难免令人扼腕。
但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像他这样的人,功过也许要千百年后才能够任人评说。
也许即便到那时也难有个公允的盖棺定论。
作为他的儿子,只是单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事情坏就坏在这点“可惜”上。
点评时,杨骎说这首诗让自己想起了骆宾王的《狱中咏蝉》——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不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差点害死了那位维山生。
因为几乎就在同一天,父亲也在诏狱牢房的墙上写下了《狱中咏蝉》的这两句。
于是,这样一个巧合,在当时那样非常的时刻,就难免被人抓住大作文章,说维山生同情罪臣,作诗攻讦朝廷。
杨骎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荒谬绝伦。
更令他惊讶的是,《咏竹》的作者维山生还是一位学生,而且是女学的学生。
也就是说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作为两学的学监,杨骎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师长保护学生的责任、一种前辈爱才之心,以及不使无辜之人受牵连的勇气。
尽管母亲和姐姐都劝杨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杨骎觉得这个世上已经不需要再多一个被“董案”牵连的无辜之人了。父亲入狱原本是极隐秘之事,甚至三法司中的知情人都有限,遑论一个在女学里读书的学生?她又怎么会知道董公是谁?遭遇了什么?还专门在这个节骨眼上写一首诗来同情?
可笑,荒唐至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骎动用自己的关系,打听到了维山生关在一处秘密牢狱中被连夜审讯。杨骎赶到的时候,正听见讯问的人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试图审出维山生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以及做这首诗的意图。
隔着一堵墙,听不见维山生说什么,即便是杨骎,对方以职责所限,拒绝让杨骎见维山生,也拒绝透露维山生的真实姓名、个人信息和家庭情况。
杨骎急眼了,说少在老子面前放狗屁!
来之前杨骎就打听到了,维山生写那首诗就只是为了参加长安月旦。
别废话,多少钱赎人?
杨骎心里很清楚,维山生这种情况,往重了办搞不好要全家流放。
说到底是他们父子害了她,她只是个无辜被牵连的孩子而已。
董案线上下几百号朝廷官员还不够你们办的,为难个孩子做什么!
杨骎打定主意非得把维山生保下来不可。
五百两银子,不留案底。这是最后的成交价。
这是杨骎人生中花得最值得的五百两银子。
杨骎亲眼看着审讯的官员把有关维山生的审讯笔录都扔进火盆里烧成了灰。
维山生真是个硬骨头,生生水米未进没合眼地扛了三天三夜,愣是没按手印。
按上了手印,真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杨骎只觉得自己幸运,只觉得还好自己赶得及。
真想见一见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可自己这样的身份,她吃的苦遭的罪都是因为自己,杨骎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不如不见。
没想到这时外祖父插手进来了,让杨骎退出去,后面的事交给他来处理。
杨骎不解,这么小小的一点事,为什么老爷子要亲自来收尾擦屁股。
后来杨骎躺在尸横遍野的戈壁滩上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望着缀满繁星的夜空突然神智清明地想通了——
外祖父害怕那个女学生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后半辈子讹上自己,是以出手迅速把这桩事扎口。外祖父临终前寄给杨骎一封信,信中写了这件事最终的结尾,维山生本人以为自己被冤枉,虽然受审但未用刑,很快被无罪释放。但还是在女学造成了恶劣影响,由女学出面对维山生进行除名,但对外宣称以及内部留档记录是维山生因个人原因退学。维山生有个在工部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