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岐
韦王大抵是死了,据家臣回来禀告,韦国从渝国西境撤兵了。
五雄中,韦国实力最为强盛,最早称王。韦国接壤渝西上郡沃野千里,战争一连几十年不止,为争上郡一带,双方数位君主血洒疆场,世仇深厚。
渝灵公死,国内大乱,韦王怎会放过如此天赐良机,年轻的韦殇王非要亲政,为父报仇,途中感染风寒,一病不起,撒手人寰。韦王一死,韦国也陷入动荡,只能仓促撤兵。渝国西面的边防压力骤减,朝无益愿意派重兵护送公冶政回国都。
初月太小,会拖累行程,加之而今国都中局势不明,公冶政也不敢贸然带着初月。在和初月商议之后,决定先将她寄放在一户安稳农家,等大局定下再派人来接。
公冶政委托一对老夫妇代为照顾初月,并将自己的身上所有的财帛都留给他们,那老夫妇见有财帛,又观公冶政身份不凡,便答应了。
临别时,公冶政将身上的玉佩摘下,挂在初月脖子上,以为信物。
“苟富贵,勿相忘。”初月在心中默默道。
她像一个等候情郎归来的痴情女子一般,在心中不断重复,千万不能把她忘了啊!一定不能当负心汉啊!全部的期望都寄托在公冶政身上,这对初月而言,是种难以言喻的折磨,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他能回来。
初月也不想这样。可她别无他法。
他走后,初月在那户农家等了数月。那对老夫妇从一开始的对初月无微不至,到财帛花尽后还不见公冶政回来接她,态度也逐渐冰冷,不仅冷嘲热讽,减少初月的饭食,还指使初月做这做那。
初月不是个没长眼色的,注意到老妇望向自己脖间玉佩的眼神贪婪,提前将公冶政留给自己的信物玉佩藏到了鸡窝深处。老妇见玉佩不见踪迹,对初月更加刻薄,寒冬腊月,让她一个小孩子出门捡牛粪烧火。
她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筐,在田间地头遍寻牛粪踪迹。
她忍!她必须忍!
回家途中,村头大树下人头攒动,初月挤进人群,从同样看热闹的村民口中得知,原来是渝国新君即位,赏赐国内六十岁以上老人酒肉若干,里长前来分发国君赏赐。
初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松了一口气,伸出因捡拾木柴和牛粪而冻裂发黑的小手,掌心合十,脑海中都是那对夫妇的密谋话语。
那老妇人见公冶政迟迟不回来,初月吃的又多,自家又不富裕,生出了将她卖给邻村农户换粮食的歹心。
初月吸溜吸溜鼻涕,祈求上天,“上天啊,你可让公冶政快点来吧!”
半个月后,里长引着一批身着精甲的官军出现在草屋前,官军全副武装,玄甲之下锦衣隐约,一看就不是寻常士卒。
领队的是一个英俊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甲胄齐全,着剑未曾佩玉,身材高大,眉宇间一股英气逼人。
“你说就是这家有一个路人寄养的孩子?”少年问里长道。
里长拿出花名册子,“回将军,是的!我们村恪守新法,有新添人口都会到村中备案,这小女孩是三月登记在册,由临近六家联名为保!”
村里人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只见连一向人五人六的里长在少年面前都诚惶诚恐,十分好奇来人的身份,纷纷走出门来看热闹。有官吏找上门,吓得那对老夫妇缩在屋中瑟瑟发抖,不敢出去。
听到里长和那少年的谈话,初月猜测这人应该是公冶政派来找自己的,她用力挣脱老妇钳制自己的手,左躲右闪,避过老头的铁钳,推开门冲到院中,大喊道:“我!我就是那个寄养的孩子!我有信物!”
少年深深看了初月一眼,“你是君上所言的那个……巫女?我是君上的弟弟,公冶岐,奉君上之命来接你。”
初月年纪小个子矮,仰视那公冶岐良久,只见他眉眼虽尚且稚嫩,却难掩俊朗,她读史时所深深仰慕的人,有朝一日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纵然只是青葱少年还未扬名立万,却依旧令她激动不已。
“我就是!”初月两眼放光,笑出一口漏风的缺牙。
公冶岐上下打量初月两眼,女童人不过七八岁,高不过五尺,又黑又瘦。
他的的目光变得复杂。
初月望着她的眼睛,清楚他绝对不相信自己。
这并不要紧,知要公冶政这个大老板相信她就可以。
韦王的确死去,她的预言为真……
见公冶岐望向自己的目光复杂,初月赶紧爬进鸡窝,掏出里面藏着的玉佩,“这是君上走的时候给我的信物,公子岐将军,信物为证,我就是君上要找的那个人。”
公冶岐接过玉佩,确定是兄长手上那块,刻着玄鸟花纹,非公室子弟不得佩戴。公冶岐点点头,确定人没有找错,公冶岐垂首,凝视初月良久,忽然伸出手,初月本能的躲了一下,但公冶岐只是淡淡摘掉她发间沾着的一根小小鸡绒。
冬日严寒,初月仰首望着公冶岐,口